「程家夫妻不能生育，他们领养了个男孩，就是程止，他们又极端迷信，找了很久，把我也带回了家，因为我的生日符合他们想要的，那年我七岁。」
「他们对程止很好，可我，就像他们接回来的一尊可以保平安的门神，供吃供穿，可没有人会在乎门神会不会开心，难过，会不会想要那么一点点关爱。」
「我几乎是程止带大的，甚至我的第一件内衣，第一包卫生巾都是程止买给我的，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身边永远只有一个他。」
「我每年的生日都会许愿，祈祷我和程止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见，生日愿望都是骗人的。」
3
终于讲了出来，没那么难以启齿，只是有点苦涩。
祁桑转过头看着我，目光如大海里的星辰。
「程欢，你并不爱他，你太害怕失去，只是想用这种方式留住他。」
夜色里，祁桑沉静的声音像海浪一样拍进我心里。
我愣住了。
是这样吗？那些曾经执着笃定的思绪也飘忽了起来，乱成了一团麻。
一个吻落在我额头，带着温柔的海风。
轻而易举地平复了我脑海里的杂想。
祁桑把我捞进怀里，下巴轻轻地抵着我额头。
「程欢，别怕，我会一直在。」
我的心里像是被海水浸润着，泛起了一些潮意。
刚回去，宁姐便拉着我左看右看。
「没磕着碰着吧？没吓到你吧？」
宁姐太热情，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妹妹，我们小桑性子和脾气是硬了点，可心还是很软的，他要是惹你不高兴，你别理他就成。」宁姐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瓶水。
「不会的，我觉得，祁桑很温柔。」我笑着说。
宁姐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神色震惊不已，她的眼神越过我看向我身后。
「温柔？说的是你吗？？」
我一回头，便看到祁桑倚着墙，带着笑意看着我。
橘色的灯光倾泻而下，笼罩着他。
只是看着，我也觉得心里有了一些暖意。
今天的课结束得早一点，祁桑说今天有点事情不来接我。
我看了看时间，这个点，程止应该不在家的。
当我推开门，看着里面的一切。
我不过是有几天没回来而已，可感觉就像已经隔了很久。
看着这熟悉的空间，就像在翻自己尘封的记忆般。
我的东西一直都不多，一只行李箱搞定一切。
我拿过床头那只大大的相框，里面是每一年我过生日时和程止的合照。
从稚嫩到青春。
从亲密无间到现在的背道而驰。
我放下了相框，它就留在这里吧，它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刚走到地下停车入口附近，我看到程止的车，下意识侧身躲了起来。
程止停了车，走下来。
他还是那副清俊儒雅的模样，可他瘦了，有些憔悴。
我内心正在挣扎着要不要去见他一面时，他走到了副驾驶一侧，打开车门，林慧走了下来，他才去停车。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内心里剥离了出来。
我以为会痛，会难过。
可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
在我晃神的时候，没注意到林慧走了过来。
「程欢。」林慧轻声喊我。
「程止他，最近不太好，他，很担心你。」林慧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有些落寞。
「那就麻烦你照顾我哥了。别告诉他我回来过。」
我冲林慧挥手别过。
叫的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口，放好行李，师傅刚掉了个头，我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跑出来的程止。
他左右张望，脸上带着焦色。
同时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我坐在车内，关掉了手机，隔着车窗从他身边经过，默默地在心里和他道别。
我直接去了Live，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现在见到祁桑。
我拎着行李出现在店里的时候，一个短发的女孩儿坐在我的位置上。
祁桑正和她在说些什么，女孩儿仰着头，带着笑，眼睛里星光闪烁，看起来纯净美好。
我拉着行李箱的手攥得紧紧的，正犹豫要不要走过去。
「去哪儿了，为什么关机？」祁桑的脸色很冷得像霜雪一样。
「我，我回去拿我的东西。」
祁桑看到我的行李箱，缓和了下来，还轻轻地笑了。
「祁桑，这是？」轻快的声音从祁桑的身后传来。
我看着这个女孩儿，有些面熟。
「程欢！」她惊呼道。
我想起来了，她是顾瑶。
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所谓的朋友。
初中时我和顾瑶是同桌，她活泼外向，做什么都拉着我，甚至邀请我去她家里一起玩，一起写作业，一起讲悄悄话，就像其他女孩子一样。
我一度以为我也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朋友。
可直到她偷看了我书包里的日记，知道了我隐秘无耻的秘密。
她申请换了座位，班级里关于我的流言肆虐，同学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一样，从此我又开始沉默了。
我终于，还是回到了一个人。
从那时我好像明白了，我这样的人，是配不上那些高尚的友情的。
「顾瑶，好久不见。」我假装淡定地寒暄。
我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地颤抖，原来那些尘封的伤口再次被撕开，还是会血肉模糊。
「怎么了？」祁桑发现了我的异样，他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身前。
我的目光越过祁桑的肩，看到了顾瑶眼睛里的不可置信。
「祁桑，她是你女朋友？」女朋友三个字，顾瑶说得十分艰难。
「嗯，看来你们认识。」
我死死地盯着顾瑶因为有些吃惊微微张开的嘴。
我知道里面一定藏着那些如利刃一般伤人的话语。
可她什么也没说，让我有些意外。
顾瑶还是那么活泼外向，好像时间并没有改变她什么。
她讲着和祁桑小时候的故事，原来他们是邻居，讲起祁桑每天去顾瑶家蹭饭，讲起很多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趣事。
我听着听着，思绪飘忽，原来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羁绊。
那我呢？
没有程止，祁桑呢，祁桑会是我的吗？
我低下头，掩藏起自己的神色。
顾瑶家里有人来接她，祁桑在忙，我送她到门口。
「祁桑他知不知道你……」
「他知道。」我打断了她，有些急切，像是想证明什么。
顾瑶沉默了几秒钟。
「程欢，祁桑值得世界上最干净美好的，你配不上他。」
顾瑶走了，可夜色里的风还在猎猎作响。
回到家，我才发现原本用作储物的房间里，多了一张床。
我机械地收拾着衣服，祁桑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
「你有心事。」祁桑拢住我的双手，让我停下来，他蹲在我面前，帮我拨开挡在脸上的碎发，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我看着祁桑，他凌厉的外表下赤诚，温柔，他真的值得最好的。
眼眶里涌起一些涩意，胸口也堵得慌。
「我有些累，先去休息。」说完我便逃似地回了房间。
4
我听到祁桑的脚步声停留在门口，他站了很久，终于离开了。
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
我变成了一只精美的布偶娃娃，被放置在一个温馨的房间里，可渐渐墙角开始结满了蜘蛛网，墙皮开始大块的脱落，露出残破的水泥色，房间里的光也越来越暗，
我被扔在了一个角落，突然一声炸响房体轰然倒塌。
我惊醒，一道闪电闪过，原来是雷雨声。
我大口喘着气，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我害怕。
又是一声炸雷。
我瑟缩着，可那声音就像落在耳边，逃也逃不开。
门的手柄被转动，门开了。
在黑暗中，祁桑来到我身边，告诉我：
「别怕，我在。」
我扑进祁桑的怀里，温暖坚实。
这么好的祁桑，能不能只是我的呢？
祁桑拍拍我的头，用手垫着我的头，放我躺平，他的臂弯想抽离的时候，我拉住了他的手。
我往里侧挪了挪，用手拍拍空出来的位置。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可夜色给了我最好的伪装。
他躺下来，把我捞进怀里。
「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我用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鼻梁、嘴唇，真是好看的祁桑。
「别闹。」祁桑一把抓过我的手，禁锢着。
我吻上祁桑的唇，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夜色里如同曜石般闪耀。
他反客为主，大手扣住我的脑后，狠狠地欺压而来。
我摸索着，解开了他睡衣上第一粒扣子。
我紧张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把手放进去，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祁桑停了下来，抓住我的手，他的喘息声像是闷雷似的炸进耳朵里，让我心跳如雷。
「程欢。」他声音低沉嘶哑。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
祁桑的眼眸更暗了，喉结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上下滚动着。
「程欢，看着我，你爱我吗？」祁桑看着我，眼睛里的欲色遮盖不住渴望和希冀，深沉的瞳色像是魔鬼的宝石，引诱人沉沦。
「还是，只是想留住我这一份温暖？」
我怔了怔。
爱？
我知道，我是喜欢祁桑的，可我爱他吗？
祁桑搂过我，很用力，很用力。
我埋在他的怀里，听到从头顶传来的一声叹息。
过了很久，祁桑捧起我的脸，让我看着他。
「程欢，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留住我。」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条件。」
「以后，都别怕。」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脆弱敏感，知道我的惶恐不安，知道我不堪的过往，可他依然愿意爱我，无条件爱我。
眼泪滑落的那一瞬间，我伸手紧紧地抱住祁桑。
祁桑的身体有些僵硬，绷得很直。
过了许久，他抬手轻抚着我的背。
他的动作很温柔，我窝在他的怀里，被他的气息包裹着，有了一些困意。
迷糊之间，我好像听到祁桑的声音：
「真是要命。」
早晨醒来的时候，客厅就已经飘来了早餐的香味。
我靠着门框，看着祁桑摆着碗筷，突然好像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没两天便是十一长假。
我和祁桑白天窝在家里看电影，晚上一起去Live，偶尔他也会拿起吉他唱首歌。
「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嘛？」又一个女孩子在酒精的加持下，鼓足勇气来到祁桑面前。
啧啧啧，我一边喝饮料，一边感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祁桑一脸冷酷地拒绝了别人，转头看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又好气又好笑。
「难为你还能在那看戏。」祁桑没好气地说。
「色令智昏，挡不住的，美色误人啊……」我摇头晃脑地说着。
「这美色，可还能入你眼？」
祁桑突然俯下身，低沉磁性的声音，扫过我的脸庞入了耳。
我红了脸。
突然搞出这么性感的声音，谁扛得住。
祁桑看着我火烧火燎的脸，笑了。
可突然，祁桑的笑容消失在脸上，看着门口的方向，脸色冷了下来。
我回头，是程止。
我和程止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你躲我。」程止声音里有些疲惫，有些委屈。
我拉黑了程止的所有联系方式。
他在学校门口等过我很多次，可每一次我都比他更有耐心。
「欢欢，该回家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
「我很想你。」程止的声音很轻，微微低着头，有些落寞的样子。
「我后悔了，欢欢，回来吧，好吗？」
我把玩水杯的手顿住了，有一种愤怒感在我的胸腔里乱窜。
「啪！」
我打得很用力，掌心都有些发痛。
程止微偏着头，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红色，他痛苦地闭着眼睛，不敢看我。
「为什么？为什么！」
「我求了你那么多年，你都不肯给我回应。」
「现在我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你告诉我你后悔了？」
「可是你宁愿后悔，都不肯承认你是爱我的！」
「你是个懦夫，我不会再爱你了。」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话似是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
「重新开始？祁桑吗？」
「不会的，你不可能会爱上别人！」
程止提到祁桑，神色冷了起来，他一步一步紧逼过来，直到我抵在了沙发靠背上。
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灯光，我被笼罩在阴影里。
「欢欢，你爱他吗？」他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他不再是清俊儒雅的模样，带上了一丝狠戾，让我有些陌生和害怕。
「你已经没资格问了。」我强撑着。
「欢欢……」程止用手描摹着我的脸。
「你和他不是同类，我们才是。」程止禁锢着我，说完便低头吻了上来。
我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落，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现在只让我觉得屈辱。
程止的吻没有落在我的脸上。
身上禁锢一松，眼前突然变得光亮，程止被推倒在一旁。
我睁开眼睛，光线有些刺目。
祁桑逆着光，像是降临的天使一样。
天使伸出手，把我从黑暗的沼泽里带向光明。
祁桑神色冷得可怕，可他还是轻柔地擦拭了我的眼泪。
「别哭。」
他牵着我朝外走去，另外一只手攥得青筋暴起，他的下颌线绷得死死的，像是拼命在压抑着情绪。
「祁桑，你根本不了解她。」程止吼道。
「以后有的是时间。」祁桑冷冷地说。
「她不会舍得我，从前的每一天都是我陪着她，每一个雷雨夜她都是在我身边才能入睡，我见证了她从青涩到成熟，甚至第一次初潮……」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程止的话让我难堪到无地自容，尤其是在祁桑面前，我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神色。
可程止的话被打断了。
5
祁桑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了程止的脸上。
一下，两下。
他像极了一头暴怒的狮子，目带赤色。
「祁桑！」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别打了，我害怕！」
祁桑停了手，亲了亲我的额头，牵着我，离开前又回头说道：
「程止，你配不上她。」
祁桑骑车载着我，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我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身边的车流越来越少，周围也越来越安静，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
终于祁桑停了车，我抬头，是一处墓园。
祁桑带我来到一处碑前，上面的照片和在酒柜里那张一模一样。
祁桑坐了下来。
「程欢，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在……」
「不，是我十三岁那年。」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在我家楼下。」
「你看到我把一个小男孩儿推倒在地，抢了他的玩具，扔在地上狠狠碾碎。」
「我死命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哭出声。」
「没人知道，那天，我是真动过杀死他的念头，杀死我那个所谓的弟弟。」
祁桑神色淡然，可他的声音在风中微微颤抖。
「那天，是我妈的周年忌日。可那两个害她崩溃自杀的凶手，却选择在那一天堂而皇之地成为了一家人。」
「我妈离世之后我没有哭，甚至庆幸她可以不用像我一样留在这里继续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所有的人都明里暗里骂我冷漠，没人性。」
「程欢，只有你。」
「你目睹了我所做的一切，看见了我阴暗残忍的那一瞬间。」
「你走到我面前，告诉我，别难过，苦难总会过去的。」
祁桑抬头看着我，虔诚地。
这个场景在我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我记得那天下着小雨，我给一个男孩儿撑过伞。
我记得他，满身都是倔强冷漠，可眼睛里盛满了伤痛。
像我，像福利院的他们一样。
「那个男孩儿竟然是你……」我没想到，原来我这么早就认识了祁桑。
「可是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你，如果早知道你和顾瑶是同学...」
「我就能再早一点，找到你。」
祁桑在笑，可满目破碎，透出的一丝脆弱让我隐隐心痛。
我跪坐在他面前，学着他平时的样子，轻抚着他的头发。
「别难过，都过去了。」
祁桑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眼中满是赤诚。
「我当着我妈的面，告诉你这些，是想说——」
「程欢，我的爱不会比任何人少一分。」
他低头吻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看着碑上的照片，温柔的妈妈，所以才会有这么温柔的祁桑。
我哭得泣不成声，原来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所求，祁桑早就给了我。
很快便到了寒假的时间。
我无处可去，祁桑也无家可归。
我们俩决定就在这里过年。
「对联肯定是要的，快记上。」我边催促着祁桑写，一边想着还要准备些什么。
「对了，我们再买些星星灯吧，到时候家里关上灯，我们就可以看星星。」
「好。」祁桑宠溺地应了。
「还要买个福字，我看家家过年都会贴的。」
「还有那个……」
我们俩挤在一起商讨了一上午，下午便拿着那张长长的购物清单出发了。
到了超市，我们两人都呆立在了门口。
超市的人山人海，是我们都没见过的大场面。
「不然，我们晚几天再来？」我问祁桑。
「越晚人越多，走吧。」
我和祁桑奋力地在人群里左挪右转。
这里嘈杂鼎沸，触目可及的大红色装饰，映得这片水泥地之上有了市井人烟之气。
我很久很久没有身处在这样热闹的地方。
我回头看身旁的祁桑，他正帮一个小朋友捡起不小心掉落的玩具。
小女孩冲他笑笑，奶声奶气地说着，谢谢哥哥。
我也笑了。
「你笑什么？」祁桑回头看我。
「祁桑，我觉得这一刻，很温馨。」
等大包小包地回到家，我瘫倒在沙发上。
「祁桑，过年好累啊，还好一年只过一次。」
祁桑闻言笑笑，然后把需要冷藏的东西分类放进冰箱里。
我就厚脸皮地趴在沙发上看着祁桑忙东忙西。
突然门铃响了起来。
我有些好奇地坐起来看着门的方向，我住进来这么久，从来没有谁上门过。
是顾瑶。
「祁桑，去我们家过年吧，我妈妈……」
顾瑶的话还没说完，看见我沙发上的我，神色一僵。
「你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顾瑶的声音尖锐，不可置信，她知道，这里是祁桑妈妈留给他的房子，他没有带任何人来过这里，连她都是从妈妈那里知道祁桑这么多年住在哪里。
「她住这儿。」
祁桑挡在了门口，并没有邀请她进来坐坐的意思。
「你们，同居？」顾瑶的脸色几乎没有了血色。
祁桑没说话，一副就是你看到的样子，默认了。
「替我向叔叔阿姨带好，以后都不用喊我了。」
祁桑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说道：
「以后，都有人和我一起过年了。」
「祁桑！她骗你的，她骗你的，她喜欢的人是她的亲哥哥！她就是个扭曲的变态！」顾瑶有些失控地说。
「这些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
祁桑关上了门。
他走过来用手捂上我的耳朵。
「别去听，别去想。」
我心里暖暖的，拉下他的双手，对上他的眼睛。
「没关系的，反而我很庆幸，庆幸你知道的是一个完整真实的我，我不需要任何谎言去掩饰我的不堪。」
庆幸即便是这样，你还会爱我。
除夕那天我一醒，便看到了祁桑留的信息。
他去了墓园，让我在家等他。
我正刷牙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陌生的号码，是程止。
他说要见我，最后一次。
我洗了脸，打算赴约。
从我和祁桑在一起开始，我和程止从来没有好好聊过，那今天索性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摊开说清楚讲明白。
我到了程止家门口，看了看手中的钥匙，算了，还是敲门吧。
敲了敲门，但是没有什么动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先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祁桑。
我正准备接电话。
门突然开了，我被一把拉进了屋里。
浓重的酒气萦绕在我鼻尖。
「你终于回来了。」程止大力地抱住我。
我死命地想推开，可是徒劳。
「你不是说要当面说明白，放开我，好好说。」
「什么？」
程止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我的心一沉，有人借程止的名义发了那条信息。
我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就是顾瑶。
6
「欢欢，不走了，好不好。」
「哥，你先放开。」
「你不要叫我哥！」程止突然发怒，死死地扣着我的肩膀，酒精让他站立不稳，连带着我向一旁倒去。
程止死死地盯着我，双目赤红，眼神里有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样的眼神让我害怕。
「我爱你欢欢，我后悔了。」
「我承认了，我爱你，一直都是爱你的。」
曾经我最渴望听到的话，现在只让我觉得讽刺和害怕。
程止突然扳过我的脸，把身体压得很近，浓重的酒气随着他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脸上。
「你会回到我身边的，对吧？」程止的声音听似平静，可他眼底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带着一丝癫狂。
我冲着他点点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欢欢，叫我的名字。」
「程止，我会回到你身边。」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了，对吗？」程止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像小时候那样。
「嗯，不分开。」
程止听到想要的答案，笑了，像是没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地上太冷了，我们去沙发上，好吗？」我哄着程止。
程止顺从地点点头，我搀扶着他，让他躺在了沙发上。
他不停地在和我说着，我顺着他，哄着他。
不知道他是喝了多少酒，很快便昏昏然的睡了过去。
我才察觉到刚才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我想给林慧打个电话，让她来照顾程止，才发现手机不见了，一抬头发现手机掉落在了玄关处，屏幕还亮着。
我走过去弯腰拾起手机，却愣住了。
手机是正在通话的界面，通话时间已经有二十多分钟，通话人，是祁桑。
我心里突然很慌乱，血液像是在那一瞬间凝固。
「祁桑。」我轻声喊道。
手机里没有任何声音。
「祁桑，你在听吗？」我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慌乱地回拨回去，关机。
我的心沉到了海底。
我留下了程止家的钥匙，给林慧发了信息，便冲回了家。
家里空无一人。
桌子上还放着我们要贴的对联和窗花。
我明知道不可能，可还抱着一线希望去了Live，他没在那里。
顾瑶，对，顾瑶！
我看到过祁桑的身份证，依稀记得那个地址。
等站在祁桑家的楼下，十三岁与他相遇的记忆好像更鲜活了。
我记得顾瑶的家，敲了门却没人应。
我无力地蹲在门前，已经焦急地哭不出声来，那么好的祁桑，他一定很难过。
「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我听到脚步声抬头，顾瑶从楼梯走了上来。
「你知道祁桑在哪儿吗？」
「你找不到祁桑？呵，程欢，你还是去找程止了」
「顾瑶，果然是你。」
「是我发的信息又怎样，我本想拉着祁桑一起去现场让他看清楚你的真实模样，可我话都没说完，祁桑就挂了我的电话。他可真信任你。可真没想到，你自己暴露了本性。」
顾瑶冷笑着，带着得意的恨色。
「顾瑶，你知不知道他还会去哪里？」我顾不得她的冷嘲热讽，我只想找到他。
「我劝你最好别找到他，他最恨背叛。」说完顾瑶推开我，开门进了屋。
天渐渐有些黑了，灯火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漫无目的地游荡，看着万家灯火，泪如雨下。
今天，本该是我和祁桑第一个新年，是我们彼此从小到大最温暖的新年。
祁桑，你在哪儿……
突然手机震动，我急忙打开，是程止用林慧手机发来的信息
「今天的事，对不起。」
「程止，你是个好哥哥，但对现在的我来说，仅此而已了。」我打出这句话，发送。
过了很久，又收到：
「祝你幸福。」
我知道，我和程止之间，终于结束了。
我收起手机，又拿出来，尝试着拨打祁桑的电话，依然是关机。
我突然没了力气，坐在了路边。
整条街都比往日空旷安静。
一声巨大的引擎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几个少年骑着机车从我面前轰鸣而过。
一个地方突然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打车到了目的地。
一推开门，宁姐看到是我，神色便有些欲言又止。
「宁姐，祁桑在这儿吗？」我期待着她的答案，又害怕答案。
宁姐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在里面的小房间。
「妹妹，祁桑从小不容易，你别伤他。」宁姐说完，走开了。
我推开门走进去，看到祁桑蜷缩在沙发上睡着。
一地的烟蒂，空罐子。
不过一天没见到他，他的嘴唇都有些干裂，高大的躯体瑟缩在狭小的空间，眉眼间锐气都化成了憔悴。
那么冷傲不羁的人，如今像受了伤的小兽般，委屈又可怜。
我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出来，一滴泪珠砸在了他的额头。
祁桑的睫毛颤动，睁开了眼睛。
他茫然的眼神看到我后，错愕、不敢置信、惊喜，然后又沉静下来。
可漆黑的眸色中盛满了涌动的情绪。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祁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为什么不回家？」我哽咽着。
「都是你的痕迹。」
「我怕自己会疯掉。」他轻声地说着，又像是喃喃自语。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伏在他胸口痛哭起来。
这个傻子，天大的傻子。
「程欢，别哭。」祁桑用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
我抬起头，泪眼蒙眬地看着他。
「祁桑，带我回家吧。」
祁桑用力地把我扣进怀里，手微微有些颤抖。
「我们回家。」
刚进家门，我就被祁桑抵在门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祁桑圈着我，把头埋进我的肩窝。
「我好想你……」
他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是委屈。
「祁桑，今天我是骗程止的，他喝多了，我害怕……」
我话还没说完，祁桑的吻就落在了我的唇上。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朝我涌来。
他的吻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着浓重的喘息，落在我的额头，脸颊，耳边。
野火燎原。
我的感官和知觉逐渐迷离，像极了潮浪，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像是飘扬，又像沉沦。
祁桑微微撑起身体，停下动作，捧着我的脸，让我对视着他。
「程欢，说出来。」
「说给我听。」
他的眼神虔诚得像个信徒。
我心里一热，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抵着他的额头，一字一句：
「祁桑，我爱你。」
祁桑几乎红了眼，他突然把我抱起，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卧室，轻柔地把我放在床上。
他双腿跨在两侧，俯下身来，双手和我十指相扣。
「我们不死不休。」
我们是黑夜里，彼此救赎的光。
夜色正浓，撩人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