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你怎么敢！」程止愤怒得像一头狮子，红着眼，胸膛起伏不定。
看着他的样子，我笑了。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如你所愿，哥。」
1
我的衣衫半落，裸露的皮肤微微有些发冷。
「滚出我家。」程止对着祁桑神色冰冷，他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祁桑看着我，我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不去看他的神色。
祁桑的手出现在我视线中。
一个一个，帮我系好衣衫的扣子。
最后转身离开了。
几乎在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我就被程止禁锢在角落里。
他伸手恶狠狠地用指腹擦拭着我的嘴唇，有些痛，我一言不发。
程止挥起拳头重重地擦过我耳边，砸在墙上，巨大的响声让我有些耳鸣。
看着程止痛苦的神色，我心里有了些快意。
「哥，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闭嘴！」程止暴怒。
「我已经成年了，你知道的，总有这样一天的。」
「以后，我会和别人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的，哥。」
「别叫我哥！」程止用手捂上我的嘴。
我笑了，真是喜欢逃避啊，胆小鬼。
我拉下他的手，用双手捧着他的头，强迫他看着我。
「程止，只要你说你喜欢我，无论结果，我永远都是你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虔诚得像一个在施咒的女巫，希望能蛊惑他说出我想要的答案。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肯放过一丝微小的变化。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跳动的火苗，似是在燃烧着。
我的心也跟着快要跳出来了。
可这一丝花火转瞬即逝，他闭上了眼睛，有泪珠从里面滑落。
我颓废地松开了双手。
「你是我妹妹。」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狗屁的兄妹！」我有些失控地喊着。
「可我们都姓程！」
我突然觉得累了，这么多年，只有我一个人在疯魔，他永远都是清醒自持的那一个。
「好，好，我们都姓程，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只是我哥。」我几乎被抽空了力气，我的声音很轻，但我知道他听到了。
我转身离开前，听到程止压抑地说：「好」。
我打开门，狼狈的样子让我不想乘坐电梯，走向了消防通道。
刚走进去，便闻到了烟草的味道，祁桑坐在台阶上，脚下扔着满地的烟蒂。
我在祁桑的身边坐下。
「还有烟吗？」
这是我第一次抽烟，呛得眼泪直流。
「程欢，他是你哥。」祁桑指间掉落一截烟灰。
「他不是！」我怒斥着，可下一秒，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是，他是我哥。呵，是不是很恶心，喜欢自己哥哥。」我笑着用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祁桑抬手捧着我的脸，拇指指腹擦拭着我脸上的狼狈，把乱发拢顺。
他迫使我的脸微微扬起，看着他。
「和我试试吧。」
我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下一秒我听到自己说：
「好。」
就这样吧，总归不会是程止，那就这样吧。
「别再骗我。」
是的，我骗了祁桑。
这么多年，我向程止表白十次，他拒绝了十次。
我只是想最后破釜沉舟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祁桑是学校里最特别的一个存在，留着最规矩的寸头，可眉眼锋利如凌霜傲雪，冷漠少言，独来独往，就像山林中的猛兽，危险又迷人。
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看起来不会交付深情，不会拖泥带水的人。
我知道他在Live清吧做兼职，我每天都会去点一杯不同的软饮，趴在吧台上看他调酒。
在第三个月最后一天，我和他说了第一句话：
「一会儿跟我回家。」
我恰恰好地让程止看到了那一幕。
可我算好一切，破釜沉舟换来的只是一片狼藉。
不小心又被烟呛到，咳得停不下来。
祁桑拿过我指间剩下的半截烟，在地上碾灭。
「试过就行，以后，别抽了。」
第二天中午，我刚下课出了教室，就看到了祁桑。
「吃饭。」他走近，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我下意识挣了一下，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从校园里穿过，我们几乎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祁桑看似漫不经心，满不在乎，可我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潮湿。
原来这样的人也会紧张。
中午的饭堂最是热闹，我坐在祁桑的对面，几乎能感受到一些女生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不自然地把头埋得更低一点。
祁桑突然站起来，示意我挪去里面的位置，靠着墙。
他坐在了我身侧，高大的身影笼住了我，挡住了那些探究的目光。
「多吃点。」他把一块排骨夹进我的碗里。
我冲他笑笑，认认真真地啃排骨。
「晚上没课的话，就来找我。」
「好。」
我又来到了Live，坐在老位置上。
祁桑正在从酒柜拿酒，转过身看到我，眼睛里有了些笑意。
我照常趴在吧台上，看着他调酒。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他调酒，往常我都是趴着在发呆，想程止。
清吧暧昧的灯光下，他的棱角更分明了，普通的黑色衬衫在他的身上服帖有型。
嗯，随手挑的男朋友质量很高嘛。
「这么认真？」祁桑突然俯下身，脸放大在我眼前。
我恶趣味地拉着他的领子，把他拉得更近些，几乎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
「因为你好看。」
祁桑的耳尖红了。
我开心地笑出了声，没有人会想到冷面的祁桑居然会害羞。
今天有个乐队在这里驻场，环境很喧闹，我就笑得毫无顾忌，好像很久没这样开心玩闹过了。
笑容还没有冷却，我就撇到了程止的身影。
他带着一个女孩儿，素白衣裙，长及腰间的黑发，温婉灵动。
我收回目光，把头偏向另一侧，端起面前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欢欢？」程止的声音不大，可我的耳朵太习惯他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过去时，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
「哥？好巧啊。」
程止身形一僵。
我心里有一种报复式的快感。
「这么晚，为什么不回家？」
「我在等男朋友，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祁桑。」我笑着拉过祁桑的手。
「欢欢，别闹。」程止看到祁桑，眼神一厉。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可我知道，他生气了。
「程欢，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以前楼下的邻居，林慧。」他身边的女孩子突然开口说话。
林慧？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她最喜欢跟在程止身后，在街坊邻居的眼中，他们就是最好的青梅竹马。
我们三个人一起落了座。
这样的情景，我沉默着，无话可说。
只有林慧在讲着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讲着讲着，林慧讲起了他和程止是如何在一次相亲中偶遇重逢。
相亲？我抬眼去看程止。
他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原来，原来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沉溺在沼泽里不肯走出来。
我看着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凉。
我那么拼尽全力喜欢他的时候，他却早已经在想着如何远离我。
让我像个笑话。
2
我用啤酒就着林慧的故事，浇着我的过往，无话可说，就沉默着喝了一瓶又一瓶。
直到程止伸手去夺我手上一瓶新开的酒。
我用力从程止手中夺过酒瓶，啤酒洒了出来，洒了林慧一身。
「对不起啊，姐姐。」我顽劣地笑着说道。
「没关系的，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林慧起身刚走，程止就劈手夺下我正喝了一半的酒瓶。
我站起来，有点头晕。
「程止，如你所愿，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
「哥，祝你以后都幸福，祝你余生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永远都不会想起我。」
「欢欢……」程止的声音颤抖着。
我刚迈开步子，却晕头转向，身体失去平衡。
一双手有力地托住了我的腰。
祁桑的气息环绕着我。
他扶着我靠在隔壁空着的桌子上，想去帮我拿杯水。
桌子的边角硌的不舒服，我干脆踮着脚尖坐在了桌子上，一把拉过祁桑的手把他拽到我的面前。
可能是这清吧里的夜色迷人，可能是酒精让我色胆横生。
只是突然就想要一份喜欢，一份坚定的，不会有逃兵的喜欢。
「祁桑，你喜欢我吗？」
祁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认真，执拗，还有些疯狂。
「吻我。」
祁桑的吻像暴雨般席卷而来。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缺氧窒息的时候，他放开了我。
他喘息着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胸膛起起伏伏，我的鼻尖充斥着他的气息。
他的眼睛微红。
「程欢，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都不会放你走了。」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我拿起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静音了。
二十几个未接来电和语音，清一色，都是程止。
我扔开手机，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意识开始逐渐聚拢。
祁桑轻声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刚好回忆到昨天自己索吻的环节。
四目相对，我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唇。
等我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祁桑的唇角已经勾起来了。
我大手一扯，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真是没脸见人了。
隔着被子听到他的轻笑声。
「别闷着自己。」
吃饭的时间，我用手机看着学校周围房屋出租的信息，祁桑瞟了一眼。
「要走？」
我抬头看他，他语气平静，可眉眼间的笑意荡然无存，那种孤身的寒意又笼上了他。
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变成了：
「不是……」
「好。」祁桑利落地打断了我的话。
「可是只有一间卧……」
「住得下你。」
我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喝着粥。
祁桑放下碗，把手伸到我的面前。
「手机。」
我交到他手上，他示意我解了锁。
等手机再回到我手上，我下载的租房软件被删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我秉着不能吃白食的原则，主动要去刷碗。
「我来。」祁桑拿过我手中的碗筷。
我听着水流声，开始打量着四周。
祁桑的房子里东西少得很简洁，可客厅里有着一面很大的酒柜，多少有些突兀，酒品种繁多。
「我妈生前喜欢喝酒。」祁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我才注意到柜子的最上层，有一个相框，里面的女人看起来很温柔。
生前。
我转头看他，他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澜。
我想安慰他，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祁桑揉了揉我的头顶。
祁桑张开双臂，示意我帮他解掉围裙。
解开系带后，他不低头，只是挺拔地站着。
我只能踮着脚尖，试图把围裙从他头顶上摘出来。
祁桑的手一收，把我拉进怀里，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
「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我来到了一个有些偏僻但看起来很普通的汽车俱乐部。
「宁姐。」祁桑进门喊道。
「小桑！」被叫做宁姐的人，看到祁桑，很开心。
「臭小子，有段时间没来了，哎？这是女朋友？」
宁姐瞬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我身上，拉着我就往里走，边走边说：
「你想干嘛干嘛，我和妹妹聊聊天。」
「宁姐，今天想跑一圈。」
「你跑你的，别碍我们的事儿。」
「带她。」
宁姐转头看祁桑，眉毛也跟着拧了起来。
「你开那么野，再吓着她！」
「怕吗？」祁桑看着我，沉静的眼眸莫名地让我心安。
我摇摇头。
他带上了些笑意，牵过我的手。
推开一扇厚重的铁门，里面竟然别有一番天地，是一条长到不见尽头的隧道。
祁桑轻车熟驾地掀开一块防尘罩，是一辆漆黑色的机车。
祁桑拿出一只头盔，给我戴上，仔细地调节好环扣。
他的长腿跨上车，拉过我的双手环在他的腰间。
「抱紧我。」
车冲去的一瞬间，我的心差点都要飞了出来。
耳边风声呼啸，我死命地闭着眼，紧紧地抱着祁桑，拼命压制着想要尖叫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祁桑的声音：
「睁开眼睛，程欢，别怕！」
风声很大，他喊出来的声音也被吹散得七零八落。
可他的声音依然坚定，有力，给了我一些勇气。
我一点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滨海沿道。
沿道的灯光蜿蜒，看不到尽头，像点点星光落在海面上。
耳边呼啸的风声和着海浪声，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广阔的天和海。
那些烦恼和忧伤，好像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吹散，一点一点地消失。
祁桑停在了浮桥旁。
我们并排躺在浮桥上，海浪一波一波，我们也跟着晃呀晃。
无边的夜色，皎皎月光，徐徐的海风，还有身旁的祁桑。
这一切突然让我有种想要倾诉的欲望，倾诉那些除了程止，从来无人可讲隐秘的故事。
「我是程家领养的孩子，程止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