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一路怒气冲冲,到家门口下了马车,气冲冲的走的极快。下人们连忙跟着她,给她打伞。江月脚下重重的踩,溅起的泥水甩起来,她和下人们的裙摆沾了厚厚的一层。江月甩着袖子回屋,打伞的一个人不小心冲在她前面了半步,江月一停,剜了那人一眼,当即把那人推到水里,又怒气冲冲的进屋了。
江月坐在屋子气的捶桌子,过了一会儿,听见一阵脚步声,知道是江顾远,头也没回,责备道:“你也为了一个病秧子来欺负我!”
许久没听见回答,她才觉得不对,转头一看,的确是江顾远,但他身后,还有周微时。
“阿时哥哥!”她连忙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周微时面无表情,却让人有一种他在生气的感觉,他盯了一眼江月,冷漠道:“你为何要那么对他?”
江月瞬间明白,周微时不是来看他的,是兴师问罪的。
“他一介奴仆,见到我非但不知礼数,还顶撞我,不该罚吗?”
周微时冷冷道:“他不是奴仆,为何要向你行礼?”
“我储君府的人,什么时候需要给你行礼?”
江月只觉得委屈:“阿时哥哥,他顶撞我!”
周微时冷笑:“那是他脾气好,若是我,抽你一顿得了,犯得着被欺负到雨里?”
江月顿时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气的面脸通红。
“这样吧,看在顾远的面子上,你也跪两个时辰吧,一笔勾销了。”
江月不可置信,他居然也叫自己跪在雨里?
她颤巍巍的道:“我是你妹妹……”
“妹妹?”周微时歪了歪头,道:“你是顾远妹妹,我便也称你一声妹妹,你莫要失了分寸了。”
“若是哪天我也叫顾远的爱宠一声小可爱,它若是上头,来我这里取宠,顾远还会不会向以前一样喜欢它?”
“我父皇母后共有三子,没有女儿,你这僭越要做公主,也得问一声父皇母后,你说对不对啊?江月妹妹?”
江月听了,知道不对,又委屈的红了眼,抬头一看周微时,周围时摇着扇子,表情冷漠,让江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又看了看江顾远,江顾远也蹙着眉头,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江月生气的甩了一下袖子,径直走到院子里跪下。
雨一下子把她灌了个透心凉,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整个人完全是一只落水狗,十分狼狈。但江月哪里是个柔弱的?满脸怒气,十分不满。
周微时冷漠的看,江顾远有些担心的看。
雷声阵阵,雨不间断。十分寒凉。
饶是江月骨头再硬,也不时的发抖。
周微时冷漠的看着江月,等到她跪够两个时辰,一句话也没说,走了。
江顾远担心的走过去给她裹了件衣服,再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
药园。
楚宴坐在暮色的桌前,聚精会神的写着抄书。风时不时吹起一角纸,被他抚平。
突然书被抽走,江顾远坐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放下。
“小宴,又在抄书?”
楚宴纠正道:“楚宴。”
江顾远一笑,没理他的纠正:“小宴儿多好听,楚宴有什么好听的!”
楚宴把书放好,拿起笔继续抄写。
“小宴儿,你天天这么写,无不无聊啊?”
“像咱们这个年纪,就应该捉蛐蛐打山鸡,再捉两只兔子来烤一烤,你在这里不是学看也看不懂无聊至极的医书,就是抄医书。喂,无不无聊?”
江顾远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折来的植物的秸秆,戳了戳楚宴的毛笔。
楚宴专心抄书,丝毫没被影响,“你顾狗捉山鸡打野兔,面对知秋兄照样束手无策,还得我来。”
江顾远看着楚宴道:“你这么勤学苦练原来是为了他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仁心啊?变善良了?”
楚宴接着他的话,手里的笔不停:“医者仁心,不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见识了。”
楚宴抬头,一笑,道:“你来找我如果是为了打山鸡捉蛐蛐,我可忙着呢。”
江顾远点点头,凑过来看楚宴抄书,看着看着,道:“任知秋什么时候醒?”
“不容易。”
江顾远不理解:“虽然他受了重伤,但也没到一淋雨就要去世的地步吧?”
楚宴道:“常人受一次雷劫就已经半死不活了,他受了两次,能站起来已经是这世间罕见,只是身体不能比常人了,脆弱的很。”
江顾远疑惑道:“这样的话飘渺为什么还追着不放?不应该认为他早死在雷劫之下吗?”
“飘渺肯定有飘渺的手段,毕竟他真的没死不是吗?”
“那倒是。”
江顾远慢慢的趴在桌子上,楚宴抬头一瞧,江顾远又立马爬起来。
又道:“任知秋什么时候醒来?”
楚宴这次模模糊糊的给了个答案:“若是照顾得好,可能一个月罢。”
江顾远听了,顿时没那么担心了。“微时在,照顾的一定很好。”
“他现在守在任知秋的床前,寸步不离,吃饭喝水全在他旁边。”
楚宴听着,过了一会儿,徐徐道:“满心期许的盼了那么多年,终于把人盼到了身边,自然是全心全意。”
江顾远不可置否:“早在听学的时候,他就一直缠着人家,现在人都到手心里了,自然得捧着。”
楚宴点点头。
“不过他这人的确倒霉。”
楚宴抬头问道:“怎么说?”
“他那颗妖丹,绝对是亲近之人的手笔。”
“说不定啊,惹的桃花太多,一些善妒的女修因爱生恨,才做出这等让他身败名裂的事情。”
楚宴笑了笑,“你又乱说了。他身边何时有过女修?”
“那就肯定是亲近之人!他那天拦着不让我们深究,这个人他肯定知道!”
楚宴看他笃定的眼神,顿时明了他说的是谁。
“知秋待他极好,又是他师兄,他没有理由。”
江顾远从桌子上下来,又坐到楚宴身边,激动道:“你忘了吗?他说‘会不会有人是妖而不自知’,暮辞如果是妖呢!”
楚宴突然一惊,道:“暮辞?!”
“对!任知秋待他好,全飘渺都知道的事情,如果是暮辞,要想办法让他吃了妖丹,轻而易举!”
楚宴皱起眉头,思量道:“暮辞也没有背叛知秋兄的理由……更何况害他?”
“虽是如此,任知秋一片真心不假,但是一只妖能骗过叶尊,还有飘渺大大小小的长老,必然修为不低。他一直潜伏在飘渺,在任知秋身边,一定是个大鬼头!”
楚宴严肃的皱着眉头,江顾远亦沉默了良久。
江顾远拍了拍纸:“飘渺的事情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你还是多抄点,让那个倒霉蛋快点醒了!”
楚宴没有动笔,皱着眉头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道:“什么样的妖能骗的过叶尊?”
“知秋兄出了这么大的事,叶尊怎么不闻不问的?”
“叶尊去巡查边疆了,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更别说得知消息了,恐怕他都不知道任知秋现在什么境地。”江顾远嘴里嚼着细细的秸秆,嚼了一会儿吐出来,随意道。
“人人称赞的白面仙人,世家模范,皎皎君子,现在也不过成了过街老鼠……”
楚宴看了一眼江顾远,叹息一声。一阵风吹起鬓角的头发,他的视线落到远处。
他的叹息落在风中,飘在远处。
终究是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