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雷声轰鸣,闪电一下下照亮洞中,显得阴森可怖,终于在这人心惶惶的电闪雷鸣过去不久,牧云河回来了。
牧云河虽然赶的快,但还是被淋湿了,从灵囊里掏出一大堆干柴火,给那个即将熄灭的小火堆填柴,小火苗一下子又旺盛起来,恢复如初了。
黑衣人在一个背光的地方看着这一切,心道,灵囊里装柴……这个人可真是舍得。
牧云河把颤抖的鲜血淋漓的手用火烤了烤,火焰一下子烤干,这才止住血了。
牧云河很痛,他强行忍住。
暮辞的伤更重,牧云河就要站起来给他看看,没想到蹲了一会儿,腿痛的已经站不住了。
“嘶……”没有人,牧云河终于痛呼出声。
翻开衣服,浑身上下都是新填的刀痕,不重,但是刀刀见肉,轻的划伤,重的已经看得见血肉翻开了。
这些都是他曾经的生死相依的兄弟干的……
牧云河想哭,也的确哭了,呜咽的用手轻轻的想碰那伤口,可是又害怕的停住,又从灵囊的拿出伤药,倒在伤口上,顿时,如火烤般焦灼,又辣又痛,痛的他浑身抽筋,痛呼出声!
“啊……”
看了旁边的暮辞一眼,果断的咬着手,痛的涕泗横流,嘴里轻微的发出痛呼。
太疼了……
受雷劫之阵的时候疼,还有现在,怎么能这么疼?
要是晕过去就好了,会不会就不这么痛了……
可是清醒的大脑记录着头皮发麻的痛楚,牧云河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攥着一根粗树枝,指甲口进去,钻破树皮,里面细小的锋利的小木屑钻进他的指缝里,顿时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疼痛至极,却不能和身体上的痛相比。
好疼啊……
牧云河一边哭一边包扎,怎么这么疼。
阴暗处的黑衣人不忍心看下去,背过脸去等待着牧云河结束。
飘渺当真心狠手辣。
终于把全身的伤口缠好,牧云河痛的伏地痛哭,咬着嘴唇呜咽着……
痛的浑身发软,爬都爬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感觉没那么痛了,缓缓爬起来,红白的肮脏的白衣在他身上,拖在他身后,暮辞依旧没有醒来。
牧云河试了试,妖族的身体非常人可比,只要输送足够的妖力,就会自我恢复。
牧云河毫不犹豫的握着暮辞的手输妖力。
他如一只挣扎的野兽,在囚徒困境之中,浑身鲜血的顽强挣扎。
只是已经身陷囫囵,獠牙已出又有何作用?
牧云河瘫软的躺倒在地,不顾地洞的阴冷,冷气渗到他的身体,后背冰凉。
他半边脸在眼影之下,一明一暗的眼睛看着洞顶。
那个漆黑的,映照一闪一闪摇曳火苗的地方。
似乎他就在黑暗的边缘,等着人来推一把。
他想到今日,还有过去。
想到这一路上,那些源源不断的来自他曾经的家的追杀。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小小的乞丐,穿着破旧的衣服,举起巨大的勇气问叶泽清,“这里是哪里?是地狱吗?”
叶泽清回道:“哪里有什么天堂啊地狱的,这里啊,是人间。”
人间啊……在人间,就说明他还活着,可是他为什么要活着,还不如死了。
牧云河以手掩面,面具早就被他扔到一边,眼泪从眼角落下,流进污垢的头发里。
他好痛啊。
烧灼的火热,痛的他撕心裂肺。
眼泪用手挡不住,手底下一片濡湿,泪流满面。
那些从小在他身边环绕的师弟师妹,一声声的“师兄”,如今在眼前的却是“仇人”。
山门前,众弟子对他下跪起誓,跟随他斩妖除魔,成为生死相依的兄弟。而今日他身上这些,痛的令他哭的不停的伤痕,全是他们的一刀一剑。
鲜血的伤痕在人身上格外的鲜艳。
痛也格外的痛彻心扉。
人群的欢闹声中,他是人人称赞的白面的仙人,如今确是声名狼藉的半妖,人人喊打,人人得而诛之。
牧云河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在这空无一人的世界里,他声嘶力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全哭出来似的。
蜷缩起身子,牧云河捂着心口,好痛,这里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不痛了好不好……
双手攥着胸前的衣物,痛的打滚,眼泪哭的满脸都是,止都止不住。
别哭了……
可是真的好痛啊。
因果报应,曾经风光无限又如何,除魔卫道又如何,现在他才是世人的劲敌,是飘渺的污垢,是人界的耻辱,他连活着都不配!
牧云河又笑又哭,嘶哑的声音响起:“原本以为,我能做个大英雄,没想到只是落的孑然一身,满目荒唐……”
“为什么……”
“可笑啊……呜呜呜……”
他被眼泪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匍匐在地上,咳的鲜血都出来了,从嘴角落下一抹鲜亮的红色。
火焰的温度是那么温暖,映在牧云河眸子里,像一个诱人的诱饵。
牧云河渐渐的伸出手去。
那么温暖的,那么光明……拿到了,就是我的……
牧云河冷的浑身打颤,明明火焰就在身边,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能感觉到的只有浑身的疼痛,还有脸上的泪。
落在皮肤上,更冷了。
只要靠近,一切都会改变……
只要靠近,我就不会这么冷了……
纤细的手指一点点靠近火焰。
火焰晃动了一下,似乎作为迎接。
就在牧云河的手指快要碰到火苗的一刹那间,一双手握住他的手,拖拽过去!
“谁!”
牧云河警惕的看着来人,一袭黑袍,看不清面容,只有露出的手表现出不正常的白。
“呵,想不到堂堂白面仙人,飘渺的牧云河上仙,居然会自尽?”
牧云河忍下这被法术修改过的难听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你看看你旁边的这个小弟子,你死了,马上就会有飘渺的人进来,齐腰一刀砍了。”
“连着他腰腹的那个洞,都被切成两半。”
牧云河脸色发白,大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的是你死了以后会发生什么?”
“你的尸体无人收敛,被拿在飘渺的耻辱柱上整整千年,在风吹日晒中化成一堆白骨,白骨再化成碎屑,你的刑法才算完。”
“旁边这位小弟子,不知道被当众鞭尸以后,会被丢在哪里,或许连一片草席都不会覆盖在他身上。你的师弟师妹们,被受雷刑以后流放,在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地方还一心一意的为飘渺做事。”
“别说了……”
黑衣人难听的笑声从袍子底下传来:“你得好好听着,要不然死的那么安详,还以为真的有个好去处呢。”
“还有被抓的那个小兄弟,不知道等不到你来救他,他会是什么下场……”
牧云河白着脸打断,“你别说了!”
他的眼神里泪光盈盈,甚至表情带了一点乞求,“求求你了……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