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拿下兆嘉城的消此传来后令全城的人兴奋不已。
穆尔哈齐早早布置好了庆功宴。
从卯时天还未放亮,便站在城头等待大哥的凯旋。
他极目远眺,直视着出征队伍于白茫茫的雪海中归来。
身后的常书、扬书二兄弟已按耐不住喜悦之情,连忙向山下大声唱喊。
随之合城的诸申皆欢声相附。
努尔哈赤领衔队伍。
后方随从驱赶着一系牲畜、推着缴获来的三辆战车,缓缓驻马于波勒密城下。
穆尔哈齐首先迎上,接过马鞭,扶着大哥下马,干净利索地打了个千儿。
“闻得大哥胜讯,我等连夜造饭煮酒,只等您回来呢!听闻大哥受了伤,可曾无恙?”
努尔哈赤杀了兆嘉城不少人,心里尚存余悸,回来的路上还怔怔出神,只说了句“无碍”,转首便问:
“艾先生何在?”
艾鼐早早便在人群当中攒望。
他经过近月来的安宁生活,气血然调养得益加顺畅,只是这双腿愈发地不中用了,在无人的搀扶的情况下,下体的麻痹令他挪动不了几步。
只见他摒弃了侍从,径自拄拐前行了上去,颔首微笑道:“恭喜你啊。兆嘉城一战影响甚远,这将是你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是艾先生神机远览,早预料到理岱有备,令我雪夜进攻,方可拿下兆嘉山城。”
原来兆嘉城一战是努尔哈赤与艾鼐商议已久的。
他从来没有对尼堪外兰放弃过追踪。
据探查,尼堪外兰已经逃到了抚顺边墙建筑新城。
而自己若想飞驰复仇的话需要跨越上百里危险重重的苏克素护河诸部。
如此麻烦,还不如就直向西打穿浑河部。
而“兆嘉城”是西进浑河部的首要门户。
所以努尔哈赤借着理岱偷袭瑚济寨的由头,将兆嘉城顺势夺取。
艾鼐见他获利颇丰,担心他又打砸抢烧,以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遂问道:“你那倒霉的叔叔呢?”
努尔哈赤随之一笑,指着后方队伍中的理岱,对艾鼐道:“瞧!依着先生的意思,我把他带到波勒密好好‘调养’!”
艾鼐又问:“兆嘉城那些无辜的人口你想怎么安置?”
听了这话,努尔哈赤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似有不愿地说道:“那些人曾杀害我瑚济寨的诸申,罪不可恕。”
“他们是受了指令才会去杀人。”艾鼐瞥了努尔哈赤一眼,“你缺的是人心。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屠了城。”
“是的,先生!”
艾鼐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叹道:“事已至此,算是他们命运不济,我等只好焚香以慰亡灵……”
“哥!”
是黛茵扎带领着一群妇女,早奉陪在人群当中。
她们各端着热奶,来分与众将士暖身。
努尔哈赤见了作为母亲的黛茵扎举止照比以往更加端庄,笑问道:“我的外甥可好?”
黛茵扎笑靥如花,说:“他啊,小机灵鬼一个!已经会开口叫‘阿玛’了,却独独不肯叫我一声。唉,亏得我整日哄他喂他,原是他阿玛整日送他稀奇古怪的玩具、贴着满脸符纸扮鬼脸逗他开心,我是不行,唱歌他又不喜欢听,只喜欢玩他阿玛那些千奇百怪的法器。看来啊,我家要出个小萨满!”
她那和蔼灿烂的笑容在明媚的阳光照映下洋溢着无比的温暖。
努尔哈赤看得出他俩的婚后生活十分美满快乐,同时也替他俩的快乐而感到欣慰。
不禁想起自己,那段令人失望的婚姻……
他回了回神,下意识地问道:“小虎呢?他在做什么?”
黛茵扎回道:“自从你攻打兆嘉城后,他想着要打只花斑豹来给你庆贺,已经走了三日也不见踪影,我一早派人去找他了,估摸着怎么也得下午来信儿。咱们甭提他了,做了阿玛的人了,依旧贪玩得紧!”
努尔哈赤眉头一皱,略有戏谑地笑道:“他若打得了豹子,我可要对他刮目相看。只怕他又是凭着什么萨满教之类的符咒来狩猎了!他也不怕被猛兽反噬?谁跟着他呢?”
穆尔哈齐笑道:“往常都是常书兄弟俩跟着他,昨天因为风雪太大掀翻了房屋,大家都着急修缮,无法,自己带着十几个人去了。我怕他只顾着玩,耽误了您的归期,我便要跟他去,他却说什么‘已经在穴外设好了陷阱,那只花斑豹已经唾手可得,你这么急着去是要和我抢功劳么?’,这家伙心眼倒小呢!我可是他的大舅哥,还贪图他那张豹子皮不成!”
“这个臭小子!”努尔哈赤有点不放心,嘱咐道:“下回他再单独出去你可要拦阻着些,在这节骨眼上抛头露面的你觉得会安全么?虽说都是自家亲戚,难不成要我明令禁止?你且记着,看我不收拾他!”
穆尔哈齐唯唯,径将大家引进城去酒肉吃喝,不在话下。
那哈思虎以蟒血毒箭捕获了花斑豹后,正望波勒密城赶,欲奉给努尔哈赤作庆。
正行到那尼玛兰河时。
突然!由河对岸闪出好些支队伍!
陆陆续续地,几乎有上百人之多!
那些人趟过浅滩,抢到面前来!
死死地将哈思虎的去路给堵住!
哈思虎单独一骑,剩**后十几个人挑着一只死豹,见了这阵仗,哪里有不心惊胆颤的?
哈思虎觉得有些不妙,想必是被人一路跟踪了来。
遂扬起鞭子,快马逃转!
拦截的众人当中有一马跳出,驭者为三十左右岁且脸挂刀疤的男子,只见他将弓张满,猛地一箭直追哈思的虎后心!
哈思虎闻鸣镝将至,躬身避过。坐下白骑倒也迅速,载着他拨蹄儿狂奔。
余下的长随们见主人危矣,随即丢下死豹,四处逃窜。
他们没有马,本就因为捕豹耗尽体能。
天寒地冻,连口热汤都未来得及喝便收到了努尔哈赤召集的消息,正急忙打道回城,怎奈遇着敌人……
光凭着脚力哪里能跑得?
万箭直贯后心!
哈思虎听得身后随从们的哀嚎,不禁大喊:“大哥哥救我!”
直窜到一座不知处的横岗上。
只见前方被一片荆棘拦住去了。
那座下白马也不知是害怕怎地,突然前蹄落在了坚冰之上,竟未稳,一把滚到在地。
哈思虎随着前翻了出去,浑身扎满酸枣刺儿,手背儿上尽是血痕,面目全非之下,眼珠子亦被扎中……
他只稍稍活动,便骨裂巨痛一般,口中依然念叨:“大哥哥……快来救救小虎啊……”
“哼哼!没人能来救你了!”身前传来一句快意的冷笑,“我要让努尔哈赤的至亲一个个地离开他!”
“你……你!你是谁!”哈思虎极力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杀不了努尔哈赤,还杀不了你么?”
“真卑鄙!若不是我因为我捕豹遭了天谴,不然法术你斗不过我的……”
“呵呵,天真的东西!给你一次投靠我的机会,我留你性命。”
“休想!让我背叛大哥哥就如同让我背叛所信仰的神灵!你别做梦了!”
“你就是努尔哈赤的棋子而已,为何替他卖死命呢?”刀疤男子道:“当初他将妹妹嫁给你是想控制你嘉穆瑚,好令他有坐大之资。你不知他是如何哄骗他的妹子主动色诱你。纵然是他妹子是千般嫌弃你,却也是被逼无奈,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你放屁!黛茵扎对我是一见钟情!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想法而已。人算不如天算。未曾想你嘉穆瑚太不争气,被达尔滚全部清空之后,他努尔哈赤自然是想着把黛茵扎嫁给更好的强者以当靠山。”
“哼!我的儿子叫伊尔根觉罗纳齐布!是大哥哥亲自给起的名字!”
“那是因为努尔哈赤在建州丑臭名昭著、树敌甚多,就连他的亲戚族人无有不念他之恶者。哈哈,他这只老鸨手中的“闺女”到底无人敢要啊!不过等你死后,他一定会将黛茵扎嫁给他手下的得力干将,让他一辈子替自己卖命,这倒是个好买卖。小子,你如何感谢我?我将真相得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是让你彻底的知道努尔哈赤的狼子野心!”
哈思虎对努尔哈赤是忠心耿耿,听见他如此诋毁大哥哥,怒火中烧,不可遏制!
“你要杀便杀……我不要听你许多!”
“小子,求死有什么好的?你应了我,我让你和黛茵扎永享富贵!教你子孙满堂!”
哈思虎竖起小拇指来,对他表示极度的藐视!随后,他戟指伸入口中,居然吹起了响哨。
众人不知他为何会如此。
但见空中一白鹰挟天风而来!
其修翎如剑,斫破云层,直朝向众人击去!
“啊?!是海东青!”刀疤男一声惊吼,便去寻弓。
只见众矢如雨朝天去,海东青旋风羊角而上,直入云际。
不一时,又闪现出来!
冷爪斜勾!
但听声声惨叫,马上之人皆被划破面目,坠马痛滚。
刀疤男子颇为老道,一枪先将哈思虎戳死,再去射它。
那海东青见了,狂乱般地振翼哀鸣!
突然!它被一枝黑羽箭穿入眼球儿!瞬间坠了下去!
“哈哈!哥哥好手艺!”
刀疤男拎起死去海东青,朝着一个黑骑男子献拜。
黑骑男子将大弓塞入箭橐,摘下一把斩马刀,跳下马来,埋怨道:“你若早早将他杀死,何来后患!”
刀疤男说:“我想利用利用此人,来威胁努尔哈赤。谁知这小子养得一头好鸟,驾驭自如……”
“努尔哈赤心狠手辣,连亲弟弟都不肯相认,况且嘉穆瑚已经无有可用价值,你觉得光凭此人,能够威胁住他?”
“哥哥所言极是……”
“伊尔根觉罗氏的壮年全部杀尽了吧?”
“是的,大哥。哦、不,还有哈思虎的儿子和他的侄儿。”
“无碍,那只是襁褓中的婴儿罢了。稍后我要让努尔哈赤的羽翼全部丧尽!——回城!”
“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