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反遭截胡
罗十五2021-06-09 12:423,165

  “是二弟回来了?”嘎吱一声,门敞开了,努尔哈赤见二弟怅然而归,又不见双雯,遂问道:“你们去了哪里?天已经擦了黑,我将要去寻你们呢。”

  “大哥,她走了……”

  “一个人走的?”

  穆尔哈齐道:“我们遇见了她父亲的朋友,说是李总镇回来了,抚顺即将开市,大家伙都往那赶做买卖,所以她就跟车回去了。”

  努尔哈赤听了抚顺开市,心里犯了嘀咕,想道:“李家和京城存在党争,王成儒一事就是引子。如今既然总兵回来了,看来局势已经弹压了下去。可李如桢出兵一案,他会不会引咎到舅舅阿太身上?以李成梁的性子,一旦认定根源,就会连根拔起,绝不留后患的。”便道:“二弟,她决定离开你,说明你们缘分尽了,别再多想。”

  穆尔哈齐内心久不能平复,他回来的路上,时时想起双雯说过的话,句句扎心,遂问道:“大哥,我们族人天生就卑贱吗?”

  努尔哈赤皱起眉头,不知他如何会问出这般话来,穆尔哈齐便将自己和双雯分别时的的言语全部倾吐出来,又说:“她说的那些庭庭院院,我都给不了,我觉得自己太无能!”

  努尔哈赤看着这个弟弟,长舒了口气,“二弟,你学过汉人的文化,哥哥问你,你信‘天命’吗?”

  穆尔哈齐拭拭泪,吟思了半刻,举目看道:“万物皆有命,就像今生你是我哥哥,来世或许还是我的哥哥,或许又成了别人的哥哥,这都是写好了的,不可更改。”

  “有的人出生高贵,有的人生来贫贱,而我们为何要甘愿贫贱?”

  “是天定!”

  “为何是天定?谁又定天?”

  穆尔哈齐实在没有想过这问题,“看来大哥是不信天命的……”

  “不,我依然坚信天命!”

  “我不明白大哥说的意思……”

  努尔哈赤道:“始于本源,再顺着天性成长,最终成就自然天命。”

  “什么叫做开始于本然,再顺着天性成长,最终成就自然天命呢?”

  努尔哈赤回答道:“我出生在莽原而安心于莽原,这就叫安于本然;我成长在苏克素浒河,而业渔于苏克素浒河,这就叫习而成性;我不知道的为何这样去做而去做了,这就叫顺应自然天命。所以,建州是我们的家,承载着我们的欢乐,我们不需要别人瞧不瞧得起我们,我们要瞧得起自己。我们和汉人同处在一个太阳下,就同是平等!”

  穆尔哈齐仔细斟酌其中含义,又半知半解,但听努尔哈赤笑着说:“我用牛角和簸箕做了两支弓,你再去院外的蓬草堆子里去薅些茎秆来做箭。你我总吃底子睡大觉,早晚会饿死的!”

  第二日,兄弟俩持了包好桦树皮的长弓,脊梁上搭着牛皮箭袋,径望后山去了。

  来至一座山冈,上头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二人行在背坡的时候,看见一块嶙峋不平的大青石,穆尔哈齐用衣袖扫开浮雪,径坐了上去。想来半日也无野物的踪迹,便怨声连连地道:“大哥,这里比不上咱们家乡啊,走了一晌午,就寻摸到几只不见首尾的野兔,打又打不到,我饿!”

  努尔哈赤遥望四顾,对着白茫茫一片景色叹道:“此时有弓箭在身,若是当初吉林崖那只恶彪,我必穿了它不可!可惜现在又没有彪,不然咱发笔横财!”

  “可别再提上次,彪皮虽贵,但抓它是要搭命的!”犹记当初,兄弟二人子在吉林崖深处砍柴,突然跳出一只来花斑金彪来,二人逃命不及,若不是穆尔哈齐极力插破了彪臀,兄弟二人非丧命斯处不可!至今穆尔哈齐想起上次那只金彪来,心底尚有余悸,“伯父礼敦是擒兽良将,可惜英年早逝……”

  “伯父他戎马一生,树敌甚多,早晚命结于此……”爱新觉罗家族中唯一能打仗的礼敦死于兵燹,宁古塔贝勒们的势力至此沉寂,无怪乎龙敦、康嘉两个叔叔投奔阿太,而且阿玛也娶了哈达万汗的养女纳喇氏,他们都是在攀附权贵,而如今的建州左卫竟成了人人分食的猎物。

  努尔哈赤痛惋道:“若不是底子薄,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穆尔哈齐道:“可我们连杀他的仇人都不知道,这笔冤雠,如何报得!”

  兄弟二人正愁眉布展时,瞥眼间,见冈上有只棕色野猪呼噜噜地穿进了林子中。

  努尔哈赤忙道:“二弟!咱们今天吃猪!”

  “嗯!”

  二人紧急起身,拔开脚步,望冈子上冲。

  瞬时联袂到了冈顶,却见那头野猪拱首藏进了干草堆里。

  穆尔哈齐看时,一旁的努尔哈赤早拽满了弓,一箭穿进,但听得那猪“嗷嗷”直叫。

  二人疾奔了上去,拔开草丛,只见一滩黑血洒在雪地上,并不见野猪踪影。

  穆尔哈齐急了,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居然教它逃了,心中暗暗无奈,却是大哥眼睛尖利,朝前一指,“在那!”,忙又跟在大哥后头去追。

  约莫穿出了一里多草丛地带,来到平地雪原上时,却见那野猪的后臀上插着大哥的箭兀自乱窜。

  努尔哈赤待欲发第二支箭结果它时,只见前方一支羽箭横穿过去——直透了野猪的脑颅!

  也许是射中了神经,那野猪顿时倒地,四脚朝天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断气儿。

  二人赶上去看时,野猪瞪着圆眼,死未瞑目,头上全是血,把棕褐色的毛染成了黑色。

  努尔哈赤拔下它脑颅上的羽箭,端在手中仔细观摩,心念道:“铁质的箭簇,杨木的箭杆,黑雕的羽尾,这是可射穿锁子甲的齐梅针箭!这里有官兵不成?”但看穆尔哈齐拔掉臀上的蓬杆来,喜道:“大哥,够吃两天了!”待欲扛起野猪时,背后有人喊了一句:“——慢着!”

  兄弟二人回首看时,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仔细看约莫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领褐色的猞猁狲端罩,脚上却未穿靴,倒踩了一双厚底带穗的绣花鞋,手中持着一支大黑弓,腰间挂着铆钉小牛皮箭壶,同时又悬着一尾紫貂来。

  那女子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响,上前一把夺回那支齐梅针箭来,拿眼打量着兄弟二人,说道:“两个有力气的男儿,光天化日,干么抢人家的猎物?”

  穆尔哈齐道:“喂,小姐,你莫搞错?这是我大哥发现的,我们从东冈子上追到这的,早有一箭射中,你看!”说着,举起野猪后臀的箭来给她看。

  那女子接了过来,一把仍了,“干草也能当箭使?”

  “——你!”

  女子指着那杆齐梅针箭,笑道:“若没我这一箭射中它的头,你俩如何追赶得到?所以,这当是我的猎物!”

  穆尔哈齐气得还要反驳,努尔哈赤止住了他,却从头到脚打量着女子,问道:“姑娘何方人士?怎么有心一人狩猎?看样子是大户人家。”

  那女子说:“怎么,大户人家就该让着你们穷人?”

  努尔哈赤道:“咱们依着族规,均分制,姑娘你拿首至腰,后面的给我兄弟俩,如何?”

  女子思量着,笑道:“你们俩射艺不精,连头野猪都追赶不到,还想与我均享?你们莫要欺负我,赶快交出猎物,我这就要回家了!”

  穆尔哈齐早将野猪藏到身后,指着她道:“分又不分,你想怎样!”

  “想恐吓我不成?”女子镇定自若地看着这兄弟俩,吊吊嘴角,道:“瞧你们俩戴的安髡帽,还贴着桃片儿护耳,穿着露脚尖儿的破靴头,土匪吧?”

  穆穆尔哈齐气急,忙道:“哥!她说咱俩是土匪!”

  努尔哈赤却作了一揖,“我叫努尔哈赤,这是我的弟弟穆尔哈齐,都是建州正经人家。实不相瞒,破落家族,混口饭吃,还望姑娘成全。”

  那女子仔细打探二人,并笑道:“你这是在恳求我么?这不合规矩,我也不受。叫你弟弟让开,免得找苦吃!”

  “哥!——我饿!”

  努尔哈赤耐性本不好,又看弟弟饿极,自己也一天没有进食,铁打的也受不了。当下便忍将不住,拳头捏得喀喀作响,面露出狞色来。

  那女子眼也极尖,看得出他大哥要发作,便从腰间摸出一支小篙管儿来吹着。

  这时,左右两首的冈子上,人嚷犬吠之声骤起。

  兄弟二人相看时,冈子上数十名彪形大汉乘着雪花一齐望下冲,而且各自牵着狼犬,那阵势铺天盖地。

  努尔哈赤见势不好,数十只狼犬见了自己像发疯了一样,挣着铁锁,嗷嗷地朝自己叼嚎。

  那女子得意洋洋地道:“努尔哈赤,你凶啊,凶得过这藏獒吗?你敢和他掰扯掰扯?”

  努尔哈赤望着她身后的那只獒,体格像头狮子,张口可叼下一颗人头来,发凶之时,骨肉皆可喋碎。

  如此,哪有不怕之理?

  “二弟,给她!”

  “大哥……”

  “给她罢!”

  穆尔哈齐极不情愿地挪开身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收拾猎物,心中气愤极了。

  努尔哈赤也说不出话来,干望着那些人离开。

  待那群人收拾走后,穆尔哈齐骂声连连,又怨色道:“说我们是土匪,她们才是土匪呢!真该死的女人!——大哥,饿着肚子不成啊,想法子罢。”

  努尔哈赤恍惚无计,心里饿得发慌,只将心一横,紧咬着牙根儿,蹦出几个字来:

  “妈的,就做土匪!”

继续阅读:第30章 掠夺口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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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清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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