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情景不断闪现,母妃嘴角的鲜血那样的刺眼,缟素布满整个寝宫,他的父皇冷漠无情,他的兄弟想置她于死地。她的母妃死在皇后和太子手上。所以,他发誓他要让皇后和太子付出代价。
可是皇后还没等到他复仇,仅仅让宫人在她膳食中放了一些慢性毒药,就搅得她神志不清,癫狂的毁了观诗殿的一株玉兰,便被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赐死了。观诗殿中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让他的父皇赐死一国之后,他不想深究,只是这么便宜就让她死了,有些不甘心。每次都宫宴上他的膳食中总是有几道膳食放着慢性毒药,若不是颜宇给他一只蛊虫每日带在身边,他死了又何止百次千次了。
而后最让他怕的是,他梦到君墨染为救他倒在血泊中的模样,雪白的裙衫被鲜血染红,她的呼吸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冷没有一丝温度,无论他怎么唤都唤不醒。然后是顾辞轩被刺了一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
这样的梦境一次又一次的密密麻麻的缠绕着他,每一次他想要逃离,走到断崖边跳下,紧接着又是相同的梦境,这样一日又一日的重复,直到听到她的低唤,听到她的抽泣声,她说她爱他,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将他从梦境中拉出,醒来之后却不见她,胸前的衣襟冰凉一片,是她的眼泪。
“我中了什么毒?”抬头看着颜宇道。直觉告诉他,梦境和他中的毒有关,那梦境全是他最害怕发生的事,出事的都是他在乎的人,好几次都像是被扼住咽喉,喘不过气来,他跳下悬崖几次欲清醒都又像是被人拉回去,这些梦境太奇怪,奇怪到他竟然有意识,有轻生的念头。
“子断念。”
短短的三个字像是惊雷一般炸裂开来,断念,难怪他会困于梦境。断念无药可解,他又是如何醒来的呢?依稀记得她说,她赶来救他了,到底经历了什么?
“断念怎会被解?”
“断念无解,却可以压制,师傅用清夜帮你压制,五十年之内不会发作。”隐去君墨染为他所做的一切,颜宇缓缓道。回府之前她让他与纪言答应不许将她求药的事情说出去,他虽不解,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就不会食言。
“她没事吧?”直觉告诉他,君墨染为此一定做了什么,梦中她的声音很缥缈,似是无力的低语。
“她没事,放心吧!赶快养好身体,别让她为你担心了。”他自愧自己一生不会如她一般为了心爱的人做到如斯地步。
费力的用手撑起身体,穿上靴子,跌跌撞撞的走出书房,完全不理会身后泽言和张继的话。
“你疯了,这才刚用了药怎么就下榻了。”颜宇追上顾辞渊低斥道。断念的毒性极为霸道,如今才刚用了药,他昏迷了这么久,若是出了问题,那君墨染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你……都说了,药已经服下了,我既然醒了,那药就已经起作用了,不是压制五十年吗?就……这区区一点伤还挡不住我。”他想见她,想问清楚刚才她说的话是真的吗?为什么明明爱却又不能爱,缥缈空灵的声音他没能听清楚,他要她清清楚楚的说出为什么,他想知道她如今如何了,路途遥远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染了风寒,她应该是极怕冷的。
走到烟雨阁,看着寂静的院子突然没了进去的勇气,见了她他该说什么?又该如何面对,直接问,她会答吗?
“你既是不知如何面对,又何苦赶来。”颜宇摇头苦笑,他们两个很像,对感情的事情都是急于弄清楚,一旦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又打起了退堂鼓。
“我想见她。”放轻脚步走到窗前,许是太冷的原因,她的窗子此刻竟是关着的。向来,她害怕烦闷,寝阁的窗子很少关着。
轻轻推开一条细微的缝隙透着窗缝看向屋内,屋内的几个丫鬟在不停的拨弄炉火,君墨染靠着软垫,眼中的泪痕还在,眼眶红肿,嘴唇干裂,苍白的脸色惨如白纸。
“她吃了很多苦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从来不曾见她这般狼狈过,脸色从不曾如此的差过。
“回去吧!不然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颜宇长叹一声,离开烟雨阁。
离王书房,顾辞渊披着玄色的披风坐在书案旁,仔细翻阅着卷宗,断念这种毒极为珍贵,却很少听说来自哪里,这几日不停的翻阅,终是查到断念曾在十年前出现在萧国。如此,那投放暗箭之人便可以查清了。
明灭不定的烛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外边的风呼呼作响,刮在一扇未关严的窗子上“砰”的一声,将屋内的一卷书册掀起。
“王爷。”听到响声泽言以为屋内出了事,便唤道。
“没事,下去歇着吧!”
解下身上的披风,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严,俯身拾起书卷放在书架上。无意中瞥见在最角落里放的一本小册子,走近拿在手里,忽的想起大婚前夜,她醉酒后的娇憨模样,从不曾想过她会有那番模样。少了平日里的清冷,孤傲,多了一分可爱、娇羞,那日的月色极美,红烛剪影,映的她更是美得不可方物。突然间想起一句话“月下烛阑珊,佳人倾国色。”这句话极衬她,嘴角上扬划出好看的弧度。书册冰凉的触感,此刻竟是泛着一股暖意。那时候的她敞开心扉与他说话,说他是个倒霉王爷,说他非要娶她。他真的是想娶她,很想很想,可是她却那么不想嫁他。
“墨儿,何时你能变回真实的自己。”放下手中的册子长叹一声,呢喃道。
这几日他明着在养病,实际上将所有能争取的都争取到手,如今要想真正的万无一失必须要获得夜倾遥相助。可是夜倾遥对君墨染的心思他却是有些担心的,沂水向来是以交易为主,夜倾遥不会毫无要求的帮他,如此,他真的怕他会提出他不能接受的要求,就像是那日取寒魄时,他的要求。
若真的如此,他宁愿不要这个江山,宁愿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