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今年不过三十岁,打得一手好算盘,沈喻对他印象挺深刻,去年老太太库房里有些账目对不上,他与何喜旺就发生过冲突。
“老太太知道吗?”
钟荣缓缓摇头,“大约是不知道的,何喜旺威胁吴先生,要是闹起来,他们一家有老太太撑腰,闹到官府也是不怕的,太霸道了,太有恃无恐了!”
茶杯里的茶叶沫起起伏伏,沈喻凝视片刻,合上茶盖。
“你告诉吴先生,就说是我的吩咐,暂且忍耐服软,不得将此事闹出去。这是一百两银子,你给吴先生拿过去,他办丧事用得上。”
钟荣了解沈喻的脾气和行事风格,他是潜伏在深林里伺机而动的猛兽,平日里不见踪影,可只要锁定了猎物,必要一击即中,不给猎物留下任何后路。
他回去后将沈喻的话告知了吴先生,吴先生听话,安静地为娘子办了后事。
发丧那天,何喜旺一家子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吴先生家。
何喜旺端出一副大管家的做派,冷嘲热讽,“地位不如人,就该夹着尾巴做狗,敢惹你何大爷我,小心叫你这碗饭也吃不成!”
喜鸾与何婆子临走前还对着吴娘子的棺材吐口水,“狐狸精,十里八乡的男人都能闻到你的狐骚味,早该死了!少了一个祸害,真是大快人心!”
他们接连被罚,不是打嘴巴就是挨板子,两年的月钱也没了,侯府的下人也不如往日那般巴结畏惧。
母女二人就是故意来吴娘子的丧礼上耍威风,好告诉众人,他们何家在老太太面前依旧风光,谁都别想拜高踩低,看轻了他们!
吴先生面对这样的挑衅,也只是红着眼睛,垂眸肃立,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女儿,一语不发。
……
隆冬渐近,又是一场鹅毛大雪,整个京城银装素裹,沉浸在快要过年的喜悦中。
军营里正紧锣密鼓地发放棉衣,棉被和过年的赏赐,同时又要调五万兵马驻守边关,以防戎狄南下劫掠,沈喻一连忙了七八天,才在月底这一天,踏着暮色回了侯府。
夜色四合,灯火如星,沈喻一脚踏进溪松轩,便看到纱窗上的倩影,正对着灯引线,轻灵婀娜,像一只蝴蝶,在不经意间闯入他的心底。
他的脚步,在不自觉间又快了些。
宋若棠才起了针,听到外头一声欢喜的喊声,“二爷回来了!”
一声“二爷”,犹如在她的心湖投下一块巨石,荡起层层涟漪,她前些天骂他是好色之徒,不配为君子,字字句句都踩在沈喻的底线上,和倒反天罡有什么区别?
这会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喻。
她匆忙收了针线,往临窗小榻上一躺,假装睡觉。
紧闭双眼,将头埋进毯子里,脚步声渐渐近了,带起一阵夜的寒凉,雪的清芳。
宋若棠的心脏疯狂地敲击着胸腔,她一定是疯了,主子多日未归,回到家中,她这个当丫头的竟然不起身迎接。
反正已经以下犯上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她心想,最好惹沈喻生气,厌烦了她,将她赶走才好。
沈喻来到榻前,轻轻地发笑。
小丫头还真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吗?
身子紧绷得像是一张拉满的弓,四肢僵硬,眼睛虽然闭着,眼球却在动个不停。
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她在装睡吗?
沈喻并不揭穿她,而是将毯子又往她身上裹了裹,盖住了她露在外面的双脚。
宋若棠躲在毯子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耳边一阵轻微的窸窣声,男人的气息甫一下将她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