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玉婷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心中稍感宽慰。
她如同黑燕一般，闪身消失在建宁世子眼前，只留下他本人目瞪口呆。
穆玉婷迅速回到前厅，与储阳华汇合。
储阳华此时正稳坐桌前，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芒，但并不显着急。
当他听到建宁世子已经同意撤下画像的消息时，眉头并未舒展，显然他仍有疑虑。
“他若能说到做到，那倒是比他父亲强点儿。”
储阳华冷冷说道，语气中略带嘲讽，目光如寒霜般落在穆玉婷身上。
穆玉婷听出了储阳华话中的怀疑，眼眸不为所动，声音平淡又坚定：
“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穆玉婷只跟建宁世子短短接触过两次，但此人颇为能屈能伸，自己动手时他沉默地像待宰的鹌鹑，懂得仗着身份行事的人，自然懂得地位的重要性。
储阳华的位置，想必世子觉得随便就能捏死他。
储阳华微微皱眉，思忖片刻，轻哼一声，不再多言。
建宁王迟迟未归，两人决定先行离开建宁王府。
此时已接近晌午，日头正晒，街道旁只零星有几个行人，蝉鸣盖过了车马的声音，两人停在王府门前。
穆玉婷刚掀开门帘，便看到丞相的马车停在门口，心里暗叫不好。
算算时间，父亲也应当是下朝就紧接着过来了这边，来访绝非善意。
两人刚一进府，便有下人前来汇报：“王爷、王妃，丞相大人正在前厅等候。”
储阳华闻言，淡淡地看了穆玉婷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显然不打算介入，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穆玉婷咬了咬牙，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径直走向前厅。
她早先就已经预设过这样的情形，如今也不过是来得更快一些罢了。
穆玉婷将裙摆放下，抽走绳子，恢复了先前的简单打扮。
前厅内，阳光透过树干，斑驳得洒在厅门前，光影摇曳。
父亲的随身侍从周老正在门外候着，穆玉婷看到他时都觉得有些恍然。
抬起眼眸向里望去，丞相穆延年还身着朝服，正背手而立，面色冷峻，正直直与她四目相对。
穆延年看到穆玉婷，先是怔愣一秒，而后眼中透着一丝失望和愤怒。
许久没见这丫头，不曾想他会在朝堂之上知道有关于她的事，还是这等不符合身份，礼法不容的大事。
穆延年心中还未平复，今日在朝堂上看到的那副画像带来的震惊与愤怒，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他当时觉得自己的老脸都没地方搁了，恨不能立刻离开。
周围人只觉得眼熟，没能认出来穆玉婷时他是松了口气的，一下朝他便不顾老脸跑来储阳华这里，都没来得及回家一趟跟她母亲好好说道说道。
穆玉婷隔着一段距离看到父亲时，脚步都放缓了不少。
那张脸上的怒意如此明显，这具身体甚至没由来做出了反应，可见从小父权耳濡目染的影响，终究是不能避免的。
连带着穆玉婷都不似往日那般锋芒毕露，立刻行礼道：
“父亲，许久不见，您和母亲近来身体怎么样？”
离得近了，穆延年的心中再度掀起波澜。
他这个小女儿，依稀记得小时候最是温顺，知书达理，如今从头到脚，从打扮到气质，都仿佛脱胎换骨了。
她的眉目间少了昔日的柔和，多了几分锋芒，让他感到格外陌生和不安。
穆延年并未回礼，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严厉地说道：
“玉婷，你怎可做出这等胆大妄为之事！竟对着建宁世子出手？！他是何等身份，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穆玉婷心中一沉，她本还想寒暄几句，只是父亲似乎不给她留情面呢……
“女儿所为，实在事出有因，想必父亲知道建宁世子的为人，女儿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
穆玉婷声音透着委屈，随后赶来的储阳华听了个满怀。
心中闪过一丝诧异，穆玉婷这时倒有些往日的姿态，温言细语地服软。
穆延年又何尝不是，建宁王父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皇上若是想起穆玉婷就是那女子，只怕到时候难抵龙颜大怒。
况且，穆玉婷今日明显是跟着储阳华出门了，都这个节骨眼了，储阳华不可一世，他教出来的好女儿更是行事错乱无章。
穆延年看着穆玉婷与储阳华的眼神中透露着责怪，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放肆！”他拍案而起，怒声道。
“你身为我的女儿，又是摄政王妃，怎能如此莽撞？今日之事，若被众人知晓，岂不毁了我穆家的声誉！”
穆玉婷眼中透着失望之情，穆延年是个老顽固，更多的时候考虑的都是家族荣誉，是长幼尊卑。
想到为此遭过的不少罪，她咬牙道：
“父亲，女儿自幼在相府所受的种种，难道您真的视而不见吗？既然忍气吞声并无好果子吃，又为何要让我百般隐忍。”
说到此处，穆玉婷眼眸内射出狠厉的光，不属于储阳华而是穆玉婷，丞相看见了只觉得略微心凉。
身为一家之主，他当然明白穆玉婷以前不太好过，但在他看来，一切都是为了荣誉牺牲，或多或少，总会落得好的结果。
穆延年脸色一沉，冷冷道：
“你既为女子，就应当遵守三纲五常，知书达礼，而非如此任性妄为！”
穆玉婷原本一直隐忍，只淡淡反击两句，但这接二连三的“教导”，已经让她忍无可忍。
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愤怒，反击道：“父亲，您总是以礼法压人，可曾想过我在相府中所受的委屈？”
“自幼我便被冷落，不受宠爱，若非我自己争气，今日又怎能站在这里？”
穆延年被女儿的话语噎住，脸色变得青紫，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储阳华则是目光幽深，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穆玉婷讲她幼时的事，原来高门大户，她也身在漩涡之中。
难得的，储阳华行至穆玉婷身边，余光瞥见她落寞的神情，目光闪过一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