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玉婷的神色止不住得有些暗淡。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过是异世来的一抹魂，占用着这副身体不知要去向何处。
按耐住情绪，穆玉婷的焦点回到眼前：“陶老，如今控制你的人已死，接下来你可有什么计划？”
走是走不掉的，陶老定然也不会走，他对塘礼书院灌注了后半辈子的心血，如今终于能名正言顺接管，又怎会因为怕死怕被发现而弃之不顾。
果然，陶立语气坚定道：
“我要继续留在书院。”
“你自己可以应付吗？”
陶立摸着下巴的长须笑了笑，“没了‘书童’的监控，书院内更多是我的人。”
穆玉婷相信他所言，她的老师有能号召天下所有学子响应归附的品德和才学，也许留在塘礼能让他更好发挥光热。
搀扶陶立回到院落，穆玉婷向他道别。
夕照如血，老人立在黄昏的余晖中与她叮咛，“回去的时候，托我问下摄政王对书院接下来有何打算，我可以尽早做好配合。”
穆玉婷心中一顿，复又点点头答应：“我会把话带到，您也好好照顾自己。”
陶老点名要跟储阳华言明，看来整件事十之六七是跟储阳华密不可分的。
可恨的是，这人从头到尾竟没说过半句话。
下学的钟声敲响，塘礼书院的授课区一片喧腾，储玉与储恒结伴走出时，讶然看到穆玉婷站在人群中等候。
没料到她会亲自来，储玉按耐住心中激动，小跑上前，“师傅！你怎么来了？！”
“端午休沐，接你们回家过节，快上车吧，还要赶着下山。”
“嗯嗯。”储恒点头应和，与储玉先后跳上车钻进车厢。
一路向山下走去，两个孩子因为穆玉婷亲自来迎接，看上去都心情颇好。
“最近在书院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穆玉婷打开话匣，看他们心情不错，今天她也处理了一件大事，乐得听别人说几句闲话。
储恒沉默思索，储玉个性跳脱，动动眼珠子，立马有了答案。
“晋枫告假了，好几天都没来学院。”
“病了？”穆玉婷猜测。
“才不是。”储玉否定，明明前一天还生龙活虎，见着他脸色臭得不行，不料第二天直接没来了。
储恒接话，“听说是家里紧急把他带回去的，我们猜是受罚。”
穆玉婷了然，受罚的话，免不了是太后手笔。
只是这么看来，晋太后想必已经听说了书院当日发生的事，极可能已经发现她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说是让晋枫回去，大抵还是为了在情况不明晰前，保留暗中观察的主动权罢了。
她们这位太后多聪明啊，以后做事得留个心眼。
穆玉婷正严肃思考，忽觉小臂方才受伤的地方一疼。
穆玉婷免不了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想是方才颠簸一瞬，坐在一旁的储玉不下心碰到了，而这时，储玉已经叫了起来：
“血！师傅，你流血了！”
储玉忽然指着她渗血的衣袖，惊恐地睁大眼睛。
储恒明显也是始料未及，在马车上甚至都站起了身。
“无碍，已经包扎过……你们别站起来，小心摔着。”
穆玉婷见他们反应巨大，忙安慰着两个小家伙。
明显不想看到穆玉婷受伤，储玉态度执拗：
“不行不行！你这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吧，这怎么能行呢！现在都在往外渗血。”
透过纱布渗染出来的不过丝缕血迹，在穆玉婷看来不过小到可以忽略，偏储玉和储恒一脸忧心，并不做等闲处理。
“这次必须听储玉的，要请大夫治疗，不能儿戏。”储恒也忍不住附和。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不让穆玉婷有片刻的消停。
穆玉婷无奈地望着两人，不想与他们对抗，也就没有驳了他们的好意，放手让储恒储玉去找医馆来给自己包扎。
毕竟偶尔被人照顾一下的感觉还不错，虽然是两个孩子……
走走停停，储玉干脆已经下了沿路询问。
最终，马车到了一处停下，穆玉婷甫一下车抬头即忍俊不禁。
原来两小屁孩找的医馆不是别家，正是虎门医馆。
想是储玉方才问的时候一定是问附近“有名”的医馆，这才被引到了这里。
孟瑶听说有病人前来，已亲自出门迎接，在看清门口站着的穆玉婷时，忍不住向后看了看。
“别看了，就是我。”
穆玉婷语气无奈，给了孟瑶一个眼神，她这才注意到了旁边两个小身影，此时见到她也十分意外。
“孟瑶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储玉嘴甜，知道孟瑶与师傅关系好，在王府时早早就跟孟瑶混了脸熟。
“我……我开了间医馆，王妃也知道！”
孟瑶想不出别的托词，只好照实说了。
储恒一歪脑袋：“怎么？孟瑶你什么时候也会医术了，你行吗？”
孟瑶捏拳，这两天她可是有苦修的，当然行！
“罢了罢了，管你行不行，快给师傅换个纱布，你看她都这样了还不肯去医馆呢。”
储玉将穆玉婷的小臂抬起，渗了更多血的布条在众人眼前暴露无遗。
这下，连孟瑶都脸色一变，正色道：“你怎么回事，随我进来！”
穆玉婷微微一叹，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进去后，孟瑶打开药箱，像是这样的包扎她本身也不在话下。
让两个孩子先去外面玩耍，孟瑶帮穆玉婷冲洗一番，看清这刀伤，孟瑶脸色变了又变：
“竟然还有人能伤了你，你去接个孩子，怎么会把自己接成这样？”
“接成哪样了，不过就是小刀口，与我今日的成果比起来，不在话下。”
孟瑶了解穆玉婷的性子，多半这伤她也不在意，所以干脆纳入计划内了。
至于穆玉婷遇到了什么事，好友不愿说，她自不会多问。
手下不停，孟瑶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开口道：
“对了，我今日在街上，撞见了林漫儿，就连我都知道她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且去的方向似乎是向皇城那边。”
提及林漫儿，穆玉婷逐渐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