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三湘郡,古镇,春意正浓。
申时刚过,漫天的飞花吹拂着小镇北门口在的上空,有花香入人怀。
北门口杂货铺的门外,挤满了好些看热闹的街坊和路人。
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罗裙,年纪不到三十,黑发披肩的女子正自生气,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看上去约摸六岁左右的男孩。
杂货铺里还有一个打扮妖艳的中年媒婆,在她身边站着一个约五十左右的商人,商人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身穿黑衣的护卫。
只见媒婆拉着青衫女子的手笑道:“我说梦姨啊,这王大宝可是一个大财主,他家光是茶山就是三座,家里长工无数,佣人就不必说了,你嫁过去可不用再吃苦了。”
只见叫梦姨的青衫女子脸上无悲无喜,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媒婆。
还没等这个叫王大宝的财主开口,站在梦姨身后的男孩怒目圆睁,看着面前的媒婆吼道:“快出去,我娘不嫁人!”
媒婆一楞,看着他笑道:“哎呀小土匪,这可不是你的事,须知这女人终得嫁人啊?这王财主可不嫌弃你哦,你可以跟着梦姨一起去享福呢。”
站在王大宝后面的几个黑衣护卫大笑起来:“没错,王婆说的好,跟了我们王家主人,过去就是享不尽的荣化富贵。”
挺着一个大肚子的王大宝看着眼前的青衫女子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说道:“跟我回去吧,以后这脏活累活都由下人去做。”
说话就要伸手去拉青衫女子的手。
站在门口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跟着起哄道:“还想什么啊?赶紧嫁了吧。”
王大宝的几个护卫和王媒婆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王大宝将要拉上青衫女子左手的时候,突然“哎哟!”大叫起来。王媒婆回头一看,只见王大宝肥硕的手背扎进了一片竹叶……
“谁让你们来欺负我姐姐的,都不想活了么?”
众人一惊,只见门外走来一位身着淡黄罗裙,青丝纷飞,婉如天仙的女子。正自一脸的怒气,看着王媒婆和捂手痛呼的王财主。
王大宝怪叫一声:“救命啊,要杀人了!”然后往杂货铺外跑去。
几个黑衣护卫正欲上前动手,却是齐齐痛呼,低头一看,只见各自的手背都扎进了一片竹叶。
“摘叶飞花!”这是高手,一帮黑衣人“轰!”的一声往处跟去,顺手拉走了站在店外的王大宝。这样的高手,他们可打不过。
王媒婆看着梦姨讪讪笑道:“你不同意,也不用伤人啊,我可怎么跟他交待哟,你这……”
“还不快滚!”黄裙女子怒喝了一声。
“呼啦!”一声,王媒婆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门外看热闹的人眼见如此,也都灰溜溜往四下散开。
……
看着眼前的女子,梦姨苦笑了一声。捏着二枚铜钱递给身边的男孩说:“去何四发家买一碗水豆腐回来。”
男孩接过铜钱,看着黄裙女子笑道:“花仙子姐姐,等着啊。”说完回屋取了一个大碗,一扭头往门外跑去。
看着来人,梦姨幽幽说道:“都过去二年了,这家伙但凡是月圆之夜就就要给我一个惊吓。”
“别害怕,我给你带了二样宝贝过来。”花仙屋内的桌前坐下,拎起酒瓮给自己倒了一杯。
“赶紧让我看看你的宝贝,对这家伙有用吗?”看着花仙子,梦姨叹了一口气。
花仙子手一晃,有一寸长黑色铁棺出现在她的手中。接着再一晃,又有几个萝卜被她放在了桌上。
“棺材?萝卜?这是什么东西,你拿个棺材来吓我么?”梦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花仙子一楞,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棺材,也不是普通萝卜!”
“说来听听吧,别吓我!”梦姨笑道。
花仙子笑道:“这是养魂棺,以后月圆之夜就让那小子睡在里面,将他丢失的那一丝魂魄找回来……”
“这萝卜吃上一片,瞬间真气提升一倍。我花了许多心思才弄出来的宝贝!”花仙子得意地说道。
“好家伙,这二样东西正好给小东西保命!”梦姨笑了起来,如春天里开放的杏花一般娇艳。
“刚才你用不着出手的!他们都只是一些凡人。”梦姨拿起一个萝卜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你傻么,没见那小子要扑上去咬人了?”说到这里,花仙子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我这也是身不由自己,身在人世间啊……”梦姨叹了一口气。
“这铁棺可大可小……这萝卜的灵气只是短暂的……是一次性的消耗,不要拿来乱用哦……”
梦姨伸手收起了桌上的铁棺和灵气萝卜,伸手给两个杯子满上酒。
……
回到二年前的春天。
六岁的二麻子从后街卖豆腐的何四发屋里买了一盆水豆腐,正往北门口走。
家住后街巷尾的狗儿从他身边走过,跟他神秘地说道:“二麻子,今天河街向老八卖猪肉一文钱一斤,快去!”
“什么?有这么好的事?”正专心端着一大盆水豆腐的二麻子扭过头看着他。
“赶紧的,去晩了没有别怪我!”远远传来了狗儿的笑声。
回到店铺二麻子把水豆腐端进厨房,从柜台里捡了二文铜钱,看了一眼躺在堂屋中一身青衫的梦姨,一闪身往外走去。
“猪脑子不长记性!天天让这些家伙骗!”半闭着眼睛的梦姨笑了起来。
二麻子住在三湘郡的古镇,镇上共有三条街。
梦姨住在后街的北门口,衙门和大小商铺都在小镇的正街,卖菜和小贩们混的地方是河街。
一路从后街穿正街,二麻子来到了河街向老八的猪肉摊前!
看着猪肉摊前的向老八,二麻子大声说道:“叔,来二斤上好的梅肉!”
向老八抬头一看是二麻子,笑了起来:“一斤梅肉十一文,二斤正好二十二,拿钱来!”
“一斤梅肉十一文?”我日你个先人狗儿,居然敢来骗我。
二麻了没有慌,看着向老八说道:“后街狗儿告诉我,你家猪肉今天一文钱一斤,难道你想赖帐?”
“你做梦呢?是不是生病发烧了?一斤梅肉一文钱,鬼才卖给你?”向老八笑了起来。
“我不管!狗儿说的……你卖不卖?”二麻子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正在二人吵闹之时,猪肉摊已经围起了一圈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起哄有人笑。
向老八看着一副倔脾气的二麻子,哈哈笑道:“我看你连这砍猪肉的刀都拿不动,居然相信二狗那个小混蛋的话。”
“也罢!老子今天开恩,有本事你一刀砍二斤梅肉,多五钱不行,少五钱也不行!老子就一文钱一斤卖给你!
“咣铛!”一声!
重约十斤的杀猪刀插在了二麻子面前的案板上,“嗡嗡!”地发出嘲笑的声音!
莫说二麻子,就是向老八自己,也做不到一刀下去二斤肉。
二麻子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围观的一帮闲人:“那位大哥来帮我做证,免得向叔输了不认帐!”
还没等围观的人回话,二麻子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暖的声音:“我来!”
众人回头,回见是小镇衙门姓向的护卫。正看着二麻子微笑着说道。
二麻子一惊,赶紧上前拉着向护卫的手说:“大哥,我跟向叔打的赌你听清楚了?麻烦你帮我作证。”
“动手吧!我替你看着呢,没人敢乱来!”向护卫淡淡地笑道。
不等向老八反应过来,一麻子搬了一个小板凳垫在脚下,看着向老八笑道:“向叔,得罪了!”
说话间,二麻子伸手握住了杀猪刀,轻喝一声“起!”
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哗啦!”一声刀过肉分,只见一块上好的梅肉掉在了案板上。
接着又是“咣铛!”一声!杀猪刀从二麻子手里回到了猪肉案板上。
“大哥,麻烦你帮我称一下!”二麻子转身跟向护卫抱拳笑道。
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向护卫将切好的梅肉扔给了向老八,说道:“称一下!”
向老八怔怔地拿起自己的秤杆,将二麻子切下来的猪肉挂了上去。
“不多不少,正好两斤!”
“叔,谢了!改天让我老娘送你一斤酒!”话没说完,二麻子一手拎过梅肉,转身往正街跑去。
“喂,你还没给钱呢!”吃了大亏的向老八心道二文钱也是钱啊?
就在众人吃惊的眼光中,只听“叮铃铃!”一串轻响。
有二枚铜钱在肉摊朝上串着铜钱的铁签上转动了起来,远远传来了二麻子的笑声:“放心,不差钱!”
一帮看热闹的闲人轰地一声炸开了!
刀过肉二斤,已经让他们目瞪口呆了,更神奇的是铜钱自空中飞进了串钱的铁签,这二样怕是向老八也做不到的吧?
向护卫跟向老八是亲戚,看着他耸了耸肩:“我只是路过这里,哥你别恨我!”说完转身离开。
“六岁的孩子十斤的刀!二斤的梅肉串铜钱!这才是三条街的麻子土匪啊!”
“就是,这土匪连梦姨都拿他没办法!向老八你今天是花了钱买个教训,以后莫惹这个麻子土匪!”
热闹来得快,散发得更快。
不一会,二麻子只花二文钱就买了二斤上好梅肉的消息传遍了三条街!
……
二麻子发现他再一次上当,小小的心灵受到严重的伤害,他要去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到晩!我现在只是小人儿!
没有走正街,他从南门桥下面绕道去了后街,他要去狗儿家骂娘。
二麻子是梦姨从茶叶地里捡回来的。梦姨刚开始的时候给他起名跟自己姓,叫陈长生。
陈长生成天跟一帮操蛋的孩子混,一帮孩子嫌他长着一脸的小麻子,给他起了一个小名叫:二麻子。
从哪以后,陈长生在一帮孩子的嘴里就变成了二麻子。
陈长生心里非常憋屈,可是没有办法,谁让他天生就是一脸的小麻子,任梦姨和花仙子想了许多办法都去不掉。
梦姨没在意,反而觉得二麻子喊起来顺口,日子一长,陈长生就成了二麻子。
然而,镇上三条街的人给陈长生还起了个外号,叫:麻子土匪。
为什么?因为二麻子小时候喜欢跟人打架,又打不赢比他大的大猪儿、狗儿、猪儿等玩伴,就连北门口酒坊边上的大哑巴,他也打不过。
每回打输了,他就要骂娘。
挨骂的人领着自己的爹娘来找梦姨讲道理的时候,二麻子却头一梗道:“老子是骂朝天娘,又没骂你,你来较什么真?”
每逢这时,来找梦姨讲道理的父母哭笑不得,指着二座子骂道:“你就是一个麻子土匪。”
日子一长,麻子土匪这个外号就出名了。
但是梦姨自有家规,不管他在外面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回到铺子照例要再打他一顿。
每到这时,北门口就传来了杀猪一样的吼声,你听的没错,不是哭声。
“老娘一把尿一把屎把你养大,万一你让人打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梦姨打二麻子用的是一条楠木竹片,打烂了,再会换一片新的。
而且每回挨打,二麻子都跑不出梦姨的手掌心,每回都让打的皮开肉绽。
正因为梦姨下手毒,偶然有买酒的人看到,都禁不住心痛二麻子。
然而,梦姨不准任何人替陈长生讲情,谁要是话多,她连生意都不做。
日子一久,那些挨了骂的爹娘自然也原谅了二麻子,只因为梦姨的手毒啊。
哪个爹娘会把孩子往死里打?除了北门口的梦姨。
整个镇上的人都讲,二麻子不是梦姨亲生的,所以才会下狠手。
只是奇怪的是,每一回梦姨把二麻子打得死去活来,第二天等他一出门,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模样。
因为大家没有看到二麻子脸上,手上有伤疤。镇上的人更心疼二麻子了,都暗暗里骂梦姨下手狠,尽往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
只有二麻子自己知道,他从来不会连天挨打的。
即便第二天又骂了娘,或做错事,梦姨只会拎着他的耳朵吼道:“我看你是三天不挨打,就想上屋揭瓦,这一顿先记帐,过几天再打!”
为什么?因为二麻子每回被梦姨打得皮开肉绽后,都要喝半杯药酒。
喝半杯酒后,还要再泡二个时辰的药浴,这比打的时候更痛,路人听到的嚎叫也多半因此。
这是梦姨跟二麻子二个人的秘密,他自然不会讲出去。
所以就算从姨下死手,二麻子也只是拼了命地吼,梦姨说这样有助于行气活血,有好处。
只要跟人吵架,那是必定要动手,不为别的,因为我是麻子土匪。
今日里发生的事情,只要闭着眼睛想一下就能明白。
猪身上的梅肉,怎么可能一文钱一斤?只有二麻子傻傻地相信了狗儿的话。
再次上当的二麻子,跑到后街尽头狗儿家的大门口,摆了一个骂人的姿势。
“你个狗日的狗儿,骗我去河街买猪肉!你给我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这个时候的狗儿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怎么会还呆在自己的家里?
狗儿的母亲伍氏走出自家的门外,捏着二麻子的耳朵骂道:“你骂哪个,你要日哪个?梦姨是怎么教你的?你信不信我喊她赏你一顿板子?”
二麻子一用劲,从伍氏的手里挣脱,跳在街对面吼道:“婶,我哪里是骂你,我骂的是朝天娘。”
不等伍氏回过神,他便撒开脚丫往北门口方向跑。
边跑边骂:“你个狗日的狗儿,我要是不揍你一顿,我就不是麻子土匪!”
“你个砍脑壳死的,你是皮痒了,我等下就去你屋里找梦姨!”伍氏气得骂了起来。
半条后街的人,都听到她的骂声。
没有办法,镇上太小,换成狗儿他爹骂,估计半个镇上的人都听得到。
其实二麻子也怕,怕镇上的人到铺子里跟梦姨告状。
凡有人告状上门,梦姨照样会收拾二麻子一顿,只不过手下较轻,通常就是顺手一耳光。
用梦姨的话说:“让你在外头给老娘丢脸!”一般来讲,二麻子都会躲过去。
但也有倒霉的时候,不经意头上就会挨一耳光。二麻子倒是不在意,反正皮厚,不痛!
梦姨也知道他的心情,但凡这样的惩罚都是在人前,来告状的人来店里面,而二麻子又不在家时,这顿耳光便是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