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杀人都喜欢砍头,那样不累得慌?斩手斩脚难道不省力一些么?”
梦姨看着二麻子,莫名其妙的地问了一句。
“我在山上砍柴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二麻子嘿嘿笑了两声。
“红姑那土匪婆教你的砍柴剑法?”梦姨有些吃惊,红姑哪会什么厉害的剑法。
二麻子摇摇头:“不是,她只是让我去砍柴,这是我在砍些的时候将乾坤一剑改变了一下,你不知道我砍了很多柴,还得背回家……”
“他让你去砍烂银柴?你笨呀,他让你砍什么就砍什么?”梦姨笑了起来。
二麻子一楞,回头看着她问道:“你不是说要我跟她上山修行的吗?”
让二麻子一怼,梦姨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姐要我从烂银柴的根部砍,说要是砍了其它部位,便不着数。”二麻子笑笑,打算回屋睡觉。
“所以,你砍人也是先从脚砍起?还是认为别人突然之下防备不到脚?”
“嗯,山上砍柴,如果角度和姿态不对,就无法一剑砍断。我怕麻烦,就摸索了一些经验,只要角度掌握得好,通常都是一剑斩断。”
二麻子说完,打了个哈欠,往里屋走去。
梦姨一惊,心想这冬雨楼的杀手在你眼里都是一根根的烂银柴呀?
在二麻子的眼里,土匪跟杀手就是一根根的烂银柴,脚是初练时候的烂银柴,头是练到后期的烂银柴。
都是一样的砍柴啊,只是粗细大小不同。
……
古镇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就是中秋。
每至中秋,古镇的戏台上肯定要唱戏。
这一天傍晚,刚过酉时,二麻子就搬着两个小凳子,跟诗诗两人穿过后街去南门桥戏台下等着看戏。
一路上都有人问二麻子:“二麻子,今天夜里唱什么戏呀?”
二麻子看也不看,仰头回道:“雾非雾花非花!”
说完一路小跑,往后街巷尾跑去。
快到狗儿家门口时,狗儿他娘看着搬着小板凳的二麻子和诗诗。
忍不住问道:“二麻子,南门桥唱什么戏?这么早就过去占位子。”
二麻子拉着诗诗,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雾非雾花非花!”
没等伍氏回过神来骂他,两人咯咯笑着拐进了巷尾,往南门桥跑去。
“你个麻子土匪,连老娘也敢骗?你是三天不挨打,想上屋揭瓦。”回过神来的伍氏在后面骂道。
只不过这一会,二麻子早拉着诗诗一路快跑,两人来到了南门桥的戏台下面。
晚上有大戏,镇上的小孩早就搬着凳子守在下面了。
看着占满了半个坪场的凳子,二麻子领着诗诗往前走去。
找到正蹲在地上玩弹珠的猪儿问道:“猪儿,你帮我占有的位子呢?”
猪儿抬起头来,一看是二麻子和小哑巴,咧着嘴笑道:“我帮你占了位子,欠你的那两块芝麻饼就算抵掉了!”
二麻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快点告诉我在哪,芝麻饼我一会请你吃。”
猪儿一听,高兴起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道:“不许骗我,我会骂人的!”
说完指着靠前的两块石头说,这是我帮你占的,等一会我要吃芝麻饼。
二麻子将地上的石头踢开,放下手里的小板凳。
看着诗诗说:“来坐在这里,等下狗儿拿芝麻饼过来,我们做晚饭。”
镇里的孩子们听说有戏看,哪里会躲在屋里等晚饭。
诗诗乖乖地坐在了小板凳上,取出一包瓜子仔细地打开,抓了一把递给二麻子:“长生哥,吃瓜子。”
不一会,狗儿一手抱着板凳,一手抓着一个纸包,往戏台走来。
看见二麻子和猪儿,隔着老远就喊道:“猪儿,我的位子呢?”
猪儿手一伸:“我要吃芝麻饼,有饼就有位子。”
狗儿火大,踢了他一脚:“你敢吓唬老子,信不信我揍你一顿?”
说完将手里的纸包递给二麻子,笑道:“一共六块,我娘说只收五文钱,多一个请诗诗吃不要钱。”
二麻子从口袋里数了六文钱给狗儿,笑道:“多的一文钱给你买姜糖。”
打开纸包,二麻子捡了一块递给猪儿,骂道:“你个天生的饿鬼,哪天见你吃饱过?”
又捡了一块递给狗儿:“这块我请你吃。”
自己取了两块捏在手里,将剩下的两块连纸一起递给坐在凳子上的诗诗:“慢慢吃,没有人来抢你的。”
诗诗仰头看着他,伸手接住了纸包,打开小心捏了半块,又将纸包好,这才将法饼放在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还是狗儿他娘做的芝麻饼好吃。”
二麻子笑道:“要是狗儿他家的芝麻饼都不好吃,全镇上的人都没有吃的了。”
狗儿一听,得意地笑了笑。看着猪儿说:“我的位子呢?你狗日的芝麻饼也吃了。”
猪儿看着他嘿嘿一笑,指着诗诗后面的一块石头说:“在那里。”
狗儿赶紧把手里的板凳放上去,笑骂道:“你个狗日的,不给东西吃,位子都不给老子占。”
猪儿看着三人,苦着脸说:“你们几个人玩的快活,我从下午就守了这里,饿死了,你们再不过来,我就回家去找饭吃了。”
二麻子看着身后一大堆凳子,知道猪儿守得辛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下看完戏,我请你们去河街吃汤圆。”
猪儿一听,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站了起来,拍拍胸口说:“麻子土匪就是大气,以后你有事我还会帮你。”
……
戌时临近,戏台下挤满了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戏台上锣鼓声响,大戏要开演了。
唱戏的早角还没有上台,大幕里的歌声响起。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
铿铿铿。锣鼓声响,主角登场,台下响起了一遍喝彩声。
今天的大戏演的是《孔雀东南飞》。
内行的看门道,外行的看热闹,二麻子、狗儿、猪儿等古镇的孩子都上在看热闹,只要戏台上有生旦净末丑就成,最好是主角再打上一架,就更精彩。
只有诗诗不知怎么回事,听着开场的唱词,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看着狗儿和猪儿,二麻子跟诗诗说道:“这个戏文讲的是焦仲卿、刘兰芝夫妇被迫分离,然后双双自杀的故事,控诉了狗屁礼教的残酷,说的是焦刘两人的真挚感情。”
“这出戏唱的是焦刘夫妇心心相印、坚贞不屈的形象。骂了焦母的顽固和刘兄的蛮横,后来刘兰芝和焦仲卿死后双双化为鸳鸯……”
这些故事都是梦姨在无聊的时候跟二麻子说的故事的其一,二麻子记性好,梦姨没说几回他说记住了。
现在跟小哑巴等小伙伴描述,让坐在他身边的一帮孩子、老人都佩服不已。
特别是诗诗,当她听到刘兰芝和焦仲卿死后双双化为鸳鸯时,小小的年纪也禁不住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二麻子哥,我以后不要做哪个刘兰芝,你也不要做焦仲卿,我们只要能一起钓鱼就够了,不要那么多的东西。”
看着二麻子诗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二麻子想了想,说道:“我肯定不做焦仲卿,那个什么孔雀丑死了,我起码也要变成凤凰,那样才威风!”
狗儿和猪儿一听,都忍不住哈哈大笔起来。
连孔雀都没见过,还想着变成凤凰哦!
……
台上的生旦净末丑在轮番上场,轮流演唱,台下的看客有的在谈笑风生,有的沉浸在戏文的故事里哭得稀里哗啦。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
大戏落幕,各自回家,二麻子的耳朵里还在回响戏台上的那旦角的声音。
如同半夜里的怨妇,在控诉那远行不归的负心男人。
在河街吃完汤圆的狗儿、猪儿已各自回家,二麻子跟诗诗两人抱着板凳往北门口走。
诗诗静静看着他,忽然开口说道:“二麻子哥,你想过没,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分开,那你怎么办?”
二麻子回头看着她,比划了一个砍柴的协作。
微微一笑后,极缓慢而又平静地说道:“如果老天这么对我……呵呵,我就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杀人,总归是不好的事情。”诗诗皱紧了眉头。
二麻子看着她的样子,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道:“我若不杀人,你就会死在三道河那几个黑衣人手里,你叫我怎么办?”
诗诗看着他,不由得呆了。
她被罗氏抱走,娘两急匆匆就下了山顶,她哪里看见二麻子杀人的样子。
她在努力地想像,想像二麻子为了她杀人的模样。
“我娘说我的命很苦,我又这么怕死。如果有人要来杀你,杀我,我要是不杀死他们,死的人就是你和我!”
二麻子耐心地跟她解释自己认为对的道理。
诗诗点点头,沉声说道:“那我不能死,我要陪着你。”
二麻子看着她,笑道;“我肯定不能死啊,我还要接着修行的。”
我还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怎么可以随便死去?二麻子暗暗想到。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北门口的路口。
路口空无一人,却有脚步声响起,二麻子扭头望去,只见身着素衣的罗氏从杂货铺后面走了出来。
跟两人招招手,诗诗将手里的小板凳塞给二麻子,然后一路小跑,扑进了罗氏的怀里。
看着渐渐隐进黑夜的背影,二麻子抱着两人凳子,往杂货铺里走去。
嘴里轻轻哼唱刚刚学会的几句唱词。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