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长社
东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卷起城头那“李”字帅旗,城外不远处萧瑟的秋叶打着回旋,漫无目的的从半空中落下。
“将军开仓放粮了!”
“咚锵锵锵~”
“将军开仓放粮了!”
“咚锵锵锵~”
十来个北军将士敲锣打鼓的沿街呐喊,大汉帝国的东大门,曾经富庶的颍川郡,在经过波才、刘辟、龚都等人的先后作乱后,民力疲弊,家家户户没有余量,粮食的价格更是一日三涨,从原本四百钱一石到现在已经是两千钱一石!百姓有易子而食的,有出城挖草根树皮为食的!
矗立城头,风云飘摇!
满目尽是疮痍一片!
天空中那乌云汇聚在颍川郡上空间久久未曾散去!
雨还是飘下来了!
漫无目的的落在段勋那英俊的脸庞上,冰冷!刺痛!段勋倒也没有回避,痴痴的看着着天,这雨!
昔日出山只是看到了霸星出世,没想到从军以来却是这番景野?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抬头远望,四野茫茫!
树不遮皮,人不裹腹!
“哐当~”天鹤羽剑出鞘,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长剑刺破苍穹,段勋声嘶力竭
民有何罪?!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天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劈中城外那棵十人方可环抱的百年古树。
细雨蒙蒙,烈火熊熊。
段勋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颇为失落,颇为感触,脸上那凉丝丝的感觉再次袭来,只是此时多了心冷……
“将军……”不知何时刘琪走到段勋身旁,美目之下,泪水含沙!纤纤玉手上拿着丝巾缓缓拭去段勋脸上的雨水或许还有泪水!
这一刻,段勋没有丝毫的拒绝之意,虽然两人身份悬殊,倒是这时段勋仿佛视礼法儒规为无物!
风雨打湿了两人的衣襟,湿了钢盔,红袍。刘琪本是天生丽质,此时更显得楚楚动人!不知为何,段勋忽然有股想把刘琪揽入怀中的冲动,那手刚伸出来,却又像触电了一般,收了回去。
“轰隆!”雷声再次传来,如同要将天空撕裂开来一般。
“噗~”或许是害怕,刘琪惊吓的扑倒段勋怀里。
段勋松开长剑,缓缓将刘琪抱在怀中。天空中,乌云依旧,雷声涛涛,仿佛这天神的雷霆之怒要震碎这长社城一般。
只是段勋没有松手,也不能松手。
风雨中,两个人紧紧相拥,段勋神色落寞,低头对着怀中的刘琪深沉说道,“我好累……好累……真的是好累……”
刘琪眉目突然一皱,些许心酸涌上心头,投军以来自己跟在段勋身旁,这大汉帝国,早已不是昔日自己在洛阳皇宫想象的大汉帝国!而这位紧紧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子却是凭借一己之力苦苦支撑。心酸!心疼!不舍!
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
陈仓古道这条幽深的小路,本来也不是不是多么险塞,不过只从战国时期秦国攻占巴蜀之后便在此地修建一个堡垒要塞,从而沟通汉中与长安。
而历来陈仓古道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占据陈仓就如同扼守住巴蜀与长安的咽喉一般。只是未曾想到这次马腾军却要从陈仓绕道进攻长安。
兵者向来贵在一个奇字,绕道陈仓虽然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但是如果有人引一军占住路口,任凭你几万大军也是难以占领陈仓的!
天空灰蒙蒙的,夕阳的余晖丝毫没有存留下来。陈仓古道向来人烟稀少,草木生长极其茂密,整个古道都是阴森森的,令人不寒而栗。
天色越发黑了,深沉得叫人害怕!
吴懿深吸一口气,触目远望,前方尽是一片漆黑,随着夜幕降临,前方也是逐渐模糊,不用多久必然会伸手不见五指!
陈仓要塞上,一盆盆烽火发着亮灿灿的光芒,只不过这光芒虽然耀眼夺目,不过与这无边无际的黑暗相比却是极其卑微。
“将军~这么晚了,该不会有人来了吧!”一名名叫王智的士兵对着吴懿说道。
吴懿乃是川中吴氏大族杰出子弟,此刻更是这陈仓守将,不过吴懿丝毫不敢有分毫放松,年轻的脸庞早已绷紧,虽然他是蜀地将领,不过此刻也收到皇甫嵩派人送来的书信,信中一再强调陈仓的重要性,一开始吴懿还有点不相信,可是后来皇甫嵩竟然派偏将率领两千兵马前来协防,吴懿不得不小心谨慎了!
“嗯。”吴懿低声说道,一双眼睛却是丝毫没有离开前方,“皇甫将军名言警句,陈仓关乎着长安得失,不得不小心!”
“沙拉拉~”晚风吹过,树梢上发出砂砂的声音,吴懿原本还打算先下城楼去府中小息片刻,此刻风吹草动,不由得令吴懿打消了念头。
“将军,那没事吧,只是风而已~”王智一手按住佩剑道。
“……”吴懿默然,缓缓从背后取下弓箭,强弓在手,铁箭引火。
“咻~”的一声,一支狼牙火箭划破天空,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光亮的抛物线。
这一看却是令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堡垒下方一支身穿黑色袍甲的千人的部队正极速前行!这支兵马这是庞德率领的奇袭兵!
怪不得看不到他们!怪不得一路上如同遁形了一般!原来这支昼伏夜行!再加上浑身黝黑与这古道的幽黑浑然一体,不知觉,没被发觉倒也在意料之中!
“咻~”这时城下的这支奇兵像是一支被袭击了的刺猬,浑身紧缩,立刻发起反击!一支锐利的狼牙箭射穿一个探出头的汉军立马被射了个对穿!
“弟兄们!准备动手!”庞德右手倒绰大刀,左手三棱狼牙钩已经蓄势待发,身后一千多名精锐将士也是如此,一手刀一手狼牙钩!堪堪瞄准了城楼!
“上!”狼牙钩已然勾住墙垛,在庞德的带领下一个个士兵争先恐后的对城头发起进攻,我刚好是这陈仓古堡垒向来没有人烟稀少,连城墙上的青苔都没人清洗,庞德率领的奇兵在攀爬的时候大都踩到滑溜溜的青苔一脚滑空,只得顺着狼牙钩小心翼翼的缓缓上爬!
“不好!”吴懿大吃一惊,这伙叛军绝非是来者不善!从对方的身手看来,恐怕是百战精锐不成?!
“砍掉绳索!”黑暗中不知谁大喊一声,城头上的汉军顿时醒悟过来,连忙用手中的阔刀长枪恨戳绳索,这不戳不要紧一戳吓一跳,这些三棱狼牙钩上的绳索竟是刀枪不入!竟然是用钢丝揉和而成!
“猛火油!快倒猛火油!”吴懿这时幡然醒悟,钢丝纵然砍不断,不过猛火油却是守城方的一大利器!
一坛坛黑罐被搬了上来,吴懿也不说话,从一个小校手上抢过猛火油,往城下狠狠砸去。城下顿时一阵恶臭传来,令人作呕!可是此时乃是两军用命之时,谁去管这猛火油是何味道?一个个有样学样把手中的猛火油恶狠狠的朝城下砸去。
“他娘的!这是什么玩意!滑溜溜的!”城下凉州叛军大骂道,原本青苔密布的城墙已经是难爬至极,没想到这时候又有这令人作呕的滑溜溜的东西!
一个老兵把手掌上的火油凑近鼻子一闻,一股刺鼻的恶臭袭来,随即老兵眉头紧锁,大叫道,“不好!这是猛火油!”
“猛火油?!”庞德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猛火油?!!!”
下一刻,城头之上熊熊烈焰从天而降,整面城墙顿时间就如同着火了一般!庞德眼快一脚踹开,整个人从半空中跳下,强大的惯性下庞德不由得倒退连连。不过这倒算是好的了,那些跑得慢的尽皆葬身在陈仓古垒下的火海,一时间呻吟声,哀嚎声,以及一个个浑身浴火的甲士,在烈焰中挣扎!在烈焰中痛苦!在烈焰中哀求!然后在烈焰中灭亡!
“唏~”庞德倒吸一口冷气,陈仓古垒上此刻已经汇集了两千多汉军,想必汉军的救援部队已经赶来!
“唉~可惜~”庞德寒声说道,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未曾想到这陈仓古垒竟是如此难以攻破!眼下白白牺牲了些将士却连陈仓古垒的城墙都没摸上去!
“咻~”长箭破空声再次传来。
城楼上,吴懿一手拈弓一手搭箭,眼里精光四射,“这一箭!算是某还给你的!”
“哼!”庞德却是浑然不惧,在狼牙箭距离身体不足一箭之远的地方便已经把那支狼牙箭抓在手里!右手微微一用劲,整支狼牙箭竟然被折成了两段!
“某!记住你了!下次再遇见,定然取你性命!”
吴懿冷笑一声,“看谁活的命长!”
“撤~”庞德一甩披风率领残部撤出陈仓古道,眼下汉军援兵已到,此时陈仓堡垒中汉军起码有三千!而且汉军又占据有利地形,纵使自己麾下这千人都是骁勇善战之辈,不过想要拿下这陈仓古垒却也是难上加难!
……
马腾韩遂联军军营
“先生!大事不好了!陈仓古道有汉军埋伏!庞德率军进攻陈仓,损失惨重!”韩遂大惊失色,上次是贾诩献策出奇兵绕道陈仓奇袭长安的,没想到竟然被汉军识破!如此一来如果有人进献谗言说他串通汉军……联军势必会因此而有所猜忌!
说什么进攻长安,兵寇三辅!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梦!
贾诩默然,的确就连他也没想到汉军竟然会把防线延伸到陈仓一带,贾诩不相信巧合,作为顶尖的一流谋士,巧合便是敌人抢先一步!
良久过后,贾诩双唇微动,“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想必汉军之中也有高人相助~”
“如此一来可如何是好啊……”韩遂急切的问道。
“没事,一计未成再来一计,这次看我先杀这‘高人’!”贾诩冷笑一声,眼里尽是腾腾杀气,一身紫色黑袍如同幽冥鬼火一般令人觉得眼前这位倒不是人!而是来之深渊地狱的鬼魅!
长安城将军府中
皇甫嵩正襟危坐,左右文武两边坐定。皇甫嵩高举手中酒杯,兴高采烈的说道,“这第一杯~先敬陈仓的守将们~”皇甫嵩将手中酒杯里的刀子酒一饮而尽,随即发出“吱吱吱响”想来是好久没喝这烈酒了!
“喝~”众人齐声道。
亲兵已然斟满酒杯,皇甫嵩再次举起手中酒杯,朝阎行坐在的左边说道“这第二杯,当然得敬我们此次最大的功臣~”
阎行起身,眼含余笑,“不敢当,全赖前线将士用命~”
“军师不用谦虚了~”皇甫嵩笑道,“来~来~来~且满引这杯~”
“我等敬军师一杯~”众人举起手中酒杯朝阎行这边敬道。
“如此在下也不扫了诸位的雅兴~”阎行笑道,“喝!”
众人再起举起酒杯,兴高采烈的喝起酒来。皇甫嵩治军向来严厉,要不是因为刚打了胜仗要鼓舞军心,断然不会饮酒,此刻也许是借了酒性,忽然从座位上站起,一把抽出悬挂一边的宝剑,缓缓从座位上走下来,环顾诸将,只见诸将一脸茫然,皇甫嵩心里暗自发笑,脸上却是如同往日。
“噔~噔~噔~”军鞋发出一阵声响,宝剑出鞘,寒光四起,皇甫嵩一手拿着宝剑竟然在大厅中央舞起!“将军兮~为功名~为功名兮~报家国~报家国兮~平天下!平天下兮~老夫愿兮~”
“哈哈哈~”众人再次举起酒杯,齐声道,“将军宏愿!我等敬将军一杯~”
“哈哈哈~”皇甫嵩大笑,“来来来,满饮此杯~”
……
众将也是兴奋,一时间竟然从傍晚一直喝到深夜,也是酒光摇曳,众人喝得天昏地暗,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只是觉得府内烛光是换了一盏又一盏,众人喝得大醉酩酊,众人各自搀扶着离开了将军府,阎行在两三个皇甫嵩亲兵护卫下来到城南一所三进宅子。芳草凄冷,亲兵把阎行送到门口阎行就让他们回去了。
“咯吱~”一声,阎行推开门,脚步颇有不稳的走进屋子里。
“噗~”烛光突然亮起来!无风却令人感到一阵寒意!
“先生可是让我好等~”李堪森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