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伊就那样跟了程渊一路，医院里人来人往，也许是心里有事，他一直低着头往前走。
背却挺得笔直，白色T恤下突起的肩胛骨就像是一只振翅的蝶。
穿过急诊，走过长廊，程渊直接进了住院部。
看得出来，他对这里很熟，就像来过无数次一样。
林南伊跟到进门看到程渊去按电梯，就不敢跟着了。
等电梯门关上，她才奔上前去，电梯只停单层，三、五、七、十一都有开门。
她要是想找人，只能一层层地找。
但是大多病房的门都是关着的，找人并没有那么容易。她透过窗口一个一个地探头往里看，看得周围的人都开始打量她了。
程渊就站在吸烟区的楼梯转角看着林南伊一间一间地找他，他的眼眶就逐渐地湿润了。
在爷爷好转出院前，他不想告诉林南伊的，肠胃穿孔，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毛病。
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上一点毛病拖久了，各种并发症就来势汹汹。
到江城这个月，程渊找房子，找医院，忙得不可开交，自然学习也就没那么上心了，所以他说月考考得不好，也不算骗林南伊。
只是程爷爷吃了药也不见好，思索再也程渊就让住院治疗了。
这半个月程渊每天就医院学校地来回跑，看着卡里的钱一点点减少，心里就涌上了一层阴云。
周五跟学校打了休学报告，但他是谁，是江高的招牌，明年江城第一高中能不能得到一个状元就靠他了。
多方协调最后就让他在家复习，每月准时参加模拟考，有事他可以先处理，但是同时也要保证学习不能光落下。
程渊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心情，他知道这肯定是老李给他开了后门的，老李带了他三年了，亦师亦友。
什么都没有跟程渊多说，只说等着他回来，要是需要钱，也跟他说。
程渊学得身上的担子有点重了，他好像承受不起别人太多的期望，他不想去想他们失望的样子。
特别是眼前的女孩，今天还送了他一堆学习资料，让他安心备战高考。
程渊终是忍不住朝她走了过去，知道就知道吧。
林南伊在这阴冷的医院里，都出了一层薄汗来，红着眼睛就固执地咬着嘴巴一间一间地找，看得护士站的小姐姐都有些心软了。
当她看到程渊站在他面前时，林南伊真的愤怒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抬手就给了程渊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把她吓着了，程渊没有怎么样，她自己就先哭了。
那未知的感觉太可怕了，她一个人沿着那三层楼，一间房一间房地找过去的时候设想了无数的可能。
那种念头想想都可怕，简直会将人逼疯。
“你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吗？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为说”林南伊不断摇晃着他的手臂，好像就只会说这一句话。
不停地质问着眼前的人。
程渊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那一巴掌的力度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不知道她反应会那么大，或者一开始就要告诉她的。
“你冷静一下！”程渊抓住她的手，可是眼前的女孩又哪里听得进去，整个心都在想着以后要怎么办，程渊是不是就快要死掉了。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血液全往她头顶冲过去，身体一软，整个人就陷入了沉沉的黑暗里。
程渊被吓得不轻，接住她的时候，手控制不住开始发抖，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狰狞。
“医生，医生！！”他抱起林南伊就准备往值班医生那里跑，却很快就被人拦下了。
“放她到椅子上躺好”年轻低沉的嗓音，分外能安抚人心。叶锦文刚刚就在一边看着发生的一切。
年轻的男女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这个男孩他见得挺多的。
十一号床陈医生的病人家属，叶锦文总是见他独身一人去照顾生病的老人，独来独往，家里应该是没有别人了。
是个重感情的孝顺孩子，叶锦文晚上值班时还能看到他在走？的坐椅里看书。
周围的护士、医生和别家的家属看到，都觉得不容易，自然也能顾便多帮他顾着点了。
叶锦文这是第一次在他身边出现别的人，就是那个在医院花园里哭得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子。
她看上去家里条件还挺好，养得白白嫩嫩的，那双纤纤玉手看得叶锦文眼皮直跳，他是个手控。
围观的人看着这一幕，便不免多想，特别是护士站的那几位，看得兴奋不已又有些唏嘘，估计又是富家小姐，穷学生的爱恨缠绵了。
叶锦文仔细观察确认林南伊只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才昏厥之后，便说将人抱到病床上去休息一下就好。
可是还不等他伸手，程渊便直接抄起林南伊躲了开去，那眼里的防备，叶锦文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攻击性。
林南伊其实就晕过去了小小的一会，再醒来时，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说吧，你到底生什么病了，有病我们就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不要不告诉我，好吗？”林南伊哽咽地说完这句话，认真地盯着程渊。
“我很好。”程渊想了想开口，可是还不等他说完，就被林南伊打断了。
“不要再骗我了，都这个时候，你还不准备说实话？”那一根筋的样子，看得叶锦文都头疼。
程渊看着又开始激动的林南伊，不得不伸手抱住了她，叶锦文的眼神一下就深沉了。
叶锦文觉得他对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一见钟情？
“你相信我，我真没事，是爷爷，爷爷生病了。”他怕林南伊又开始胡思乱想又急忙道：
“不过你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年纪大了，恢复起来有点慢。”他揉了揉林南伊的脑袋，“你好点了吗，我带你去看看爷爷好吗。”
见林南伊点了点头，他蹲身下来，把林南伊的鞋给她穿上，让她穿上外套才说“等下看见了，不要哭，你小时候可最爱哭了，你一哭他就要头疼。”
“哪有爱哭。”她孩子气地撅了撅嘴，认真问了问爷爷的近况，才真正放下心来。
小时候如意去镇里上学，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程渊他妈也没跑，将他管得超严，一般都不让他跟她们来往。
所心只有她最爱跟在爷爷身后，爷爷最疼她了，那时候冰淇淋还是个很希奇的东西，可是只要她想吃，爷爷就会背着她，走上十几公里，就为给她买个冰淇淋。
有一次她吃完到家了，可是还馋，缠着爷爷还要再吃一个，耍赖蹲在地上不起来，眼看就要得了逞，可是隔壁家的小柚子却看不惯她，去给她妈告状。
当余心莲拿着衣架过来时，她立马把眼泪一擦，跑得比谁都快，她其实也就敢跟爷爷撒撒娇，换成她妈，她就不敢放肆了。
可是那天天将黑的时候，爷爷就跟变魔法一样地，给她变出来了一个冰淇淋来，那天晚上她就和爷爷坐在桂花树下，看着天上闪闪的星星，她觉得她有个世上最好的爷爷。
她被余心莲带走的时候，哭得可伤心了，甚至有一段时间根本不理她妈妈，总想着要跑回去，银杏村才是她的家。
她进去病房的时候，程爷爷还在睡觉，上次他们见面还是半年前，怎么就半年不见，变化这么大呢。
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颊都凹了下去，脸上那深深的皱纹，和全白的头发，都在提醒着她，爷爷是真的老了，她已经长得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