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百姓和正经商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
然而，就在这片喜悦声，一道异样的声音悄悄响起。
“喂，老哥，听说了吗？今晚宫里的宴会……”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在茶馆角落里，压低声音对着同伴嘀咕。
“听说了啊，庆功宴嘛，陛下打了大胜仗，开通商路，好事啊！”
同伴端起茶碗，美滋滋地呷了一口。
好事？那可未必！
那贼眉鼠眼的家伙嗤笑一声，凑得更近了。
“好事？老哥，你是不是傻？你想想，陛下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一回来就又是查劣质货，又是开什么商路，现在还要摆宴？”
“我可听说了……这宴会，名义上是庆功，实际上……是鸿门宴！”
“鸿门宴？！”同伴手一抖，茶水洒了半杯，“你的意思是……陛下要……”
杀人？！清算？！
“嘘！！”贼眉鼠眼的家伙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你想死啊！小声点！”
他紧张地四下看了看，才松开手。
“我也是听人说的……陛下这次西征回来，龙颜大怒！说是咸阳城里有些人，趁着他不在，捞过界了！官商勾结，囤积居奇，以次充好，简直无法无天！”
“这次开通商路是真，但整顿吏治，清查奸商，更是真！今晚的宴会，就是给那些心里有鬼的人……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什么意思？
贼眉鼠眼的家伙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意思就是，在宴会开始前，主动去宫门外请罪，坦白自己的勾当，或许还能留条狗命……”
“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想去赴宴蒙混过关？哼哼……”
“等陛下的雷霆手段下来，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类似这样的窃窃私语，在咸阳城的各个角落里飞速扩散。
那些平日里靠着各种门路发财的商贾以及与他们暗通款曲的大小官吏，脸上的表情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陛下要清算了？！
真的假的？！
一些胆小的，已经开始坐立不安。
一些自作聪明的，则开始琢磨着怎么撇清关系，或者找更硬的靠山。
还有一些亡命之徒，则在暗地里串联，想着要不要铤而走险……
咸阳宫，嬴政站在御书房的窗前，负手而立。
张良刚刚将外面的情况，一一禀报。
很好，非常好。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
嬴政嘴角微勾，转过身，对侍立一旁的内侍道。
“传旨，让御膳房好生准备，今晚的宴席，菜要硬，酒要烈！”
晚上的咸阳宫，热闹非凡。
一个接一个的官员还有那些得了特许的大商贾，走到台阶下跪倒。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政只是淡淡地“嗯”一声，目光却像鹰隼一样，在他们脸上刮来刮去。
不少人额头上都见了汗，站起身，低着头往大殿里走。
娘欸，陛下这眼神也太吓人了！
跟刀子似的！
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眼瞅着日头彻底落了山，宫灯把整个广场照得亮如白昼，可气氛却越来越不对劲。
该到的人差不多都到了，可谁也不敢先进殿，就那么眼巴巴地瞅着台阶下的始皇帝。
一个个脸上那表情，精彩纷呈。
嬴政看够了这众生相，随意地挥了挥：
“时辰不早了，都进去吧，开宴。”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像是得了大赦，齐刷刷松了口气，又立马提了起来。
赶紧躬身应诺：“遵旨！”
众人刚在各自的席位上按照官阶品级坐定，屁股还没坐热呢，悠扬的丝竹声就响起来了。
紧接着，一群身着彩衣的舞姬如同翩跹蝴蝶般，从大殿两侧飘然而入。
乐声是悦耳的，舞姿是动人的，可底下坐着的这帮人，有几个真有心思欣赏？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或者偷偷拿眼角余光瞟着上首那个还空着的龙椅。
这舞，怕不是跳给他们看的断头舞吧？
酒过三巡，菜也上了七七八八。
大殿里的气氛，似乎比刚才松快了那么一点点。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殿门台阶下的嬴政，微微抬了抬手。
旁边侍立的内侍立刻会意，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陛下有旨——放烟花！”
烟花？
底下众人都是一愣。
宫廷夜宴放烟花，倒也不是没有过，可今天这气氛……放烟花？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更让他们纳闷的是，接下来抬上来的东西。
不是宫里造作局监制的那种外表精致的礼花筒。
反倒像是从咸阳街市上随便买来的？
竹筒有粗有细，外面裹的红纸也颜色深浅不一，有的还印着模糊不清的纹样。
几个膀大腰圆的禁军士兵，把这些“土炮”搬到广场中央预留的空地上，一字排开。
不少人心头嘀咕。
这是要干啥？陛下啥时候对民间这些粗陋玩意儿感兴趣了？
嬴政负手而立，看着士兵们忙碌，心中冷哼。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可他今天，偏就要看看这市面上的货色！
看看那些胆大包天的商贾，卖给大秦子民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目光随意地扫过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准备转身回望烟花阵仗。
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
嬴政的眼神倏地定住，牢牢钉在了人群中的一个角落。
舟自行？！
他怎么会在这里？！
拟定的宴会名单里，可没有他这个级别的商贾！
舟氏组长舟文海来了也就罢了，一个旁支，凭什么混进来？
电光火石之间，嬴政想起了萧何呈上来的那份关于舟氏的密查报告！
【舟自行，舟氏旁支，其母族与长公子扶苏的母族，沾着那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关系！】
【此人极擅钻营，仗着这层“皇亲”身份，在咸阳乃至关中商界，编织关系网，垄断了部分丝绸、漆器和粮草的采买和转运！】
【更可恶的是，此人贪得无厌，为求暴利，竟敢在供给军需和市面流通的商品中，以次充好，偷工减料！】
【卖给边军的粮草，里面掺杂陈粮沙土，卖给百姓的布匹，染色不匀，甚至连一些出口的漆器，也用劣质木料，蒙混过关！】
【仗着那点“关系”和塞了不少黑钱，负责查验的官员，竟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