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端起茶杯，轻吹浮茶后声音平静。
“此言差矣，大秦国泰民安，尔等商人才能货通南北，日进斗金。若无大秦，何来安稳营商之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朕发行兴国债，设立大秦宝行，为的是大秦长治久安，亦为尔等商贾能有更广阔天地。此乃利国利民之举，何来画饼充饥？”
贾森撇动嘴角。他不以为然。
“陛下，您这些大道理，草民也懂，家国天下，那是你们当官的操心。”
他摊开手毫不在意。
“草民就是个生意人，只认钱，贾家家大业大，金山银山堆着，天塌下来，草民也能逍遥。旁人死活，说句不好听的，与草民何干？这世道，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您那国债，摆明就是个坑，草民可不上这当！”
嬴政心头怒火翻腾，这就是大秦的商人？这就是他治下的子民？国家有难，不思回报，反只顾自己腰包，这等自私之徒，留之何用！
“放肆！”
嬴政声音不大，却瞬间让书房内的温度降了几分。
贾森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哆嗦，脸上的笑容僵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说错了话。
“陛……陛下息怒，草民……草民失言，草民该死！”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冷汗涔涔。
嬴政冷冷地看着他，心中厌恶更甚。
真是没想到，这些靠着大秦庇护才富甲一方的商人之中，竟会生出这等数典忘祖的败类！
嬴政压下杀意，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淡。
“兴国债，乃是集天下之财，办天下之事。”
“其利息虽非暴利，却胜在稳妥长久，朝廷以国力为担保，何愁不能兑现？你连这点远见都没有吗？”
贾森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但心里却依旧不以为然。
嬴政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
也罢，既然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换个法子。
“看来，你是对这兴国债，成见颇深啊！莫非……你不只是自己不愿购买，还……劝说了其他人？”
贾森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不瞒陛下！这兴国债的消息一出来，豫章郡的商号们都炸了锅！大家伙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草民……草民也是替大伙儿着想，就牵头合计了一下……”
他偷偷觑着嬴政的脸色，见嬴政只是静静听着，并无怒色，便继续道。
“我们商量好了，这兴国债，咱们豫章郡的商号，一家都不买！法不责众嘛！到时候陛下您要怪罪，也不能把我们所有人都抓起来不是？”
说到这里，他甚至有些得意。
“陛下，草民这也是为您分忧啊！您看，我们不买，朝廷就不用付那么多利息了不是？这钱啊，还是得花在刀刃上……”
表面上，嬴政却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哦？竟有此事？那……你们具体是如何商议的？除了豫章郡，其他地方的商人，可曾联络？”
贾森见嬴政非但没生气，反而似乎颇为欣赏他的能力，顿时大喜过望！
他连忙将自己如何利用商会影响力，如何许诺利益，如何威逼利诱那些小商号，让他们一同抵制国债的细节，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只盼着能在嬴政面前再立一功。
贾森听着嬴政那不咸不淡的夸奖，心里却渐渐泛起了嘀咕。
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位陛下，从头到尾，光顾着听他汇报工作，可偏偏对最关键的取消国债一事，却是一个字都没提！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贾森觉得不能再被这皇帝牵着鼻子走了，他必须把话挑明！
“陛下！”
贾森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谄媚笑容收敛了几分。
“草民方才所言，皆是肺腑之言，这兴国债，既然商户们都不看好，推行下去也是阻力重重，依草民愚见，不若……就此作罢？”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嬴政的脸色，希望能从那张威严的脸上看出些许松动。
然而，嬴政只是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慢悠悠地开口。
“你刚才说，你在豫章郡商会之中，颇有威望是吗？”
贾森心头那点耐性，终于快被磨光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也硬了几分。
“陛下，草民的意思是，这兴国债，行不通！”
嬴政终于放下了茶杯，目光重新落回贾森身上。
“行不通？朕倒是觉得，此法甚好，利国利民，为何行不通？”
贾森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噌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了！
这皇帝，耍他呢？！
“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嬴政心中那最后一点点对商人的耐心，此刻已经被贾森磨灭干净了。
他甚至都懒得再跟这种蠢货多费一句口舌。
“来人！将这个口出狂言之徒给朕拿下！打入天牢！朕要让他好好清醒清醒，看看这大秦，究竟是谁说了算！”
话音未落，殿外候着的禁卫呼啦一下就冲了进来，凶神恶煞地朝着贾森逼近。
贾森看着那明晃晃的刀柄，腿肚子都有点转筋，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色厉内荏地吼道。
“陛下！你这是要逼死草民！你这是要自毁长城！”
眼看着贾森就要被禁卫像拖死狗一样拖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一个小黄门尖细的声音急匆匆地传了进来。
“陛下！马顿联盟使者伊蕾娜在外求见！”
嬴政眉头一皱，正值心烦意乱之际，哪有心情见什么外邦使者。
“不见！”他挥了挥手，语气不耐。
“陛下。”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良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这伊蕾娜怕是不得不见，臣听闻，她此来……是想向我大秦借钱的。”
张良微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嬴政的脸色，继续说道。
“而且，不知她从何处听闻……我大秦国库，近来……有些空虚。”
“嗯？”
嬴政的动作停住了，原本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
借钱？国库空虚的消息，竟然已经传到马顿联盟去了？
这帮蛮夷，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他娘的，这节骨眼上，伊蕾娜跑来借钱，是想趁火打劫，还是另有所图？
“宣。”
他淡淡地说道。
“子房，让禁卫先把这厮押在一旁，莫要惊扰了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