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什么人？在宫宴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八岁的宫天睿微微皱眉，看向一棵桃花树下互相追逐嬉戏的两个小姑娘。
旁边太监答道：“殿下，那是您的表妹，史婉淑小姐。”
宫天睿冷着一张脸，“我知道，本宫问的是另一个。”
“曹家小姐，曹瑾瑶。”
——
宏伟富丽的金銮殿内，龙椅上的皇帝神色威严。
“太子，曹家掌握兵权，在军中威望甚高，功高震主，朕将这件事情交给你办，你可明白要做什么？”
宫天睿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眼中晦暗不明。
“父皇，真的要将曹家赶尽杀绝吗？或许……”
“没有或许！”
龙颜大怒，宫天睿再不敢说话。
他坐着马车出宫，来到了天牢，亲手打开那间牢门，狠狠钳住一个女人的下巴。
“叛国的事情，曹家究竟有没有参与？”
曹瑾瑶恶狠狠地瞪着他，半个字都不曾吐露。
宫天睿心狠狠地捅了一下，下手更重。
“如实招来。”
阴暗潮湿的天牢中，只点着一支蜡烛，灯火明灭间，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容。
“我什么都没做，曹家也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
天色渐暗，天牢中又添了一丝冤魂。
满脸胡茬的宫天睿晃晃荡荡走出来，身后是一场大火。
“殿下，骨灰。”
有人将一个坛子递上来，他看都没看一眼，手中的心脏似乎还有热气，那是他从曹瑾瑶的胸腔中挖出来的。
他忽然意识到，若是不烧成灰烬，这心脏也是会腐烂的，到时候就什么都没了。
后来，他想起来曹瑾瑶似乎还有一个丫鬟，叫做晴儿。
他常过去看她，有一日，那丫鬟终于发现了他身上新添置的物件。
“这是她的心。”他说。
——
“跟我回去！”
她倔强地摇头：“我在这里挺好的。”
宫天睿额上青筋毕现，这等终年天寒地冻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好的？难道她真的被他蛊了心？
“本宫不远万里来这北部，你真以为我是来平叛的？我是为了你。”
“别说是为了我，我们分明不熟，太子殿下这话未免太让人奇怪。”
宫天睿将所有怨恨与不甘吞进肚子里，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跟着那个男人能得到什么？只是在绝望中越陷越深罢了！
这真是一次失败的和谈。
——
马车缓缓前行，他终于要返京了，带着她。
一想到这一点，宫天睿的嘴角就忍不住地上扬。
若这马车行得再慢一点，这条路再长一点就好了。
各种军务都被压下，他每日都会给她将京城发生的趣事，不过那些事情大部分她都不爱听，那他就讲点她爱听的，她的姐姐，她的母亲，她在宫中的住处，每每说起这些，她的目光才会落到他的身上。
她的目光，真暖，像是能驱散人心中的寒冰。
宫天睿乐此不疲，将三皇子在暗中做的手脚全都抛诸脑后，甚至不愿去想回京后即将面对的种种事情。
自然，他会因此付出代价。
——
是夜，他披着一身夜行衣，悄悄来到曹府。
现在，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曹家不愿意帮助，这是自然的，曹修刚从战场上回来，重伤未愈，而且他们一家已经决定投奔三皇子，怎么会再肯帮助他？
不过，他自有他的办法。
“我手中有曹瑾瑶的骨灰。”
曹修和曹夫人震了一下，他们的女儿死在天牢之后，连身衣裳都没带出来，他们给女儿在一处偏远的山上做了衣冠冢，骨灰却一直没能拿到。
“此话当真？”
宫天睿郑重地点了点头，从腰间，将那个带了许久的锦囊取下来。
锦囊中有一个小木盒子，里面装着很少的一点骨灰。
曹家夫妇接过盒子的手都在颤抖。
“多谢太子殿下！”
——
大火弥漫，似乎要烧到天际。
椒房殿是母妃的殿宇，她这是知道自己已经输了，皇后的骄傲不允许她狼狈而终。
“母后，让儿臣陪你一起吧。”
皇后狂笑着，似乎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宫天睿坦然走进火海。
弑君弑父么，呵呵。
事到如今，这罪名，看来也只有他背了，只是可惜，直到最后，他也没能与她相认，她还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异乡客吧。
晴儿，照顾好你家小姐。
——
史书记载：
宫天睿，皇后史氏所出，自小聪颖，奉为太子，赐居东宫。
……
年二十，奉皇命主办忠勇侯之女与梁国质子往来叛国一案，费时半年，一无所获，罪女自戕于天牢，曹家幸免于难。
皇帝大怒，革除太子大理寺协理办案之权，罚俸三年，自省半月，不得出府。
……
年二十二，起兵谋反，弑君弑父，与皇后自燃于椒房殿。
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骨灰随江飘洒，不得入皇陵。
——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椒房殿内，一片祥和。
“京城多贵女，本宫看萧家有个女儿不错，就是年纪小了些，多等两年也可。”
皇后细细品着一碗新茶，看着旁边若有所思的太子。
“母后不是向来与萧贵妃不和吗？为何会想着萧家姑娘？”
皇后笑笑：“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姓萧的这小贱人也就是在龙床上有些手段，实则就是个傻子，若是本宫想要她死，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至于和萧家联姻……呵呵，萧家这么多年来靠着萧贵妃的确是水涨船高，还出了个萧白竹堪称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而反观史家，唉，人才凋零啊，本宫预料，不出十年，朝堂上定是一片腥风血雨，我们要提早做打算。
你以为史萧两家向来不慕，可在危机关头，两家的家主都会做出最聪明的决定，不是史家姓萧，就是萧家姓史，若是萧家知道他家女儿有幸嫁给你，做太子妃，做皇后，你猜他们会不会同意？”
皇后含笑看着太子，鬓间凤钗摇晃。
宫天睿思索片刻，答道：“或许他们会扶持三弟，自己人做皇帝，总比我要好，实际上，还有一家更适合的人选。”
皇后轻眯双眼：“说来听听。”
“掌握兵权，储位便不可撼动，皇位更是，听闻忠勇侯家有一女，与婉淑还是好姐妹，母后应当听说过。”
“曹家瑾瑶啊，本宫倒是忘了，她不错。”
皇后放下茶杯，冲身旁的马公公道：“去曹家下帖子，将人请进宫来，可千万别怠慢了，说不准，她将来就坐到我这个位置上来了。”
宫天睿嘴角上扬，道：“多谢母后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