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真是太想萧郎了啊,想得食不下咽,夜不安寝,即便是在龙床上的那些日子,我的心里也一直都念着他,我忍不住给他写信,等到的却是半截袖子。”
割袍断义,这萧白竹也算是做的绝。
邢艳抹了把眼泪,接着道:“我知道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不敢说错的是谁,只是我心里委屈,于是我疯了,还是疯了好,被安置在这偏远的落阳阁,不用日日对着一群我不喜欢的人假意逢迎。”
三喜低垂了眼睛,安慰道:“邢姑娘也别太伤感了,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邢艳笑了,“你以前从不叫我邢姑娘。”
三喜皱眉:“那我叫你什么?”
“你叫我邢艳。”她幽幽道,“其实我觉得自你从北部回来,人就变得有些怪,尤其是被从翊坤宫的锦鲤池中捞上来之后,就更怪了,我想了很久,觉得你或许不是怪,而是像我一样,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是吗?”
这一番话说在了三喜的心坎上,她确实对未来的路很是迷茫。
邢艳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接着道:“我今日这一跳,就是跳给县主你看的,有再过不去的事情,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跃,就什么都解决了,死并不难,难的是活着,我希望县主你记住今日劝我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无论如何,不要寻死。”
三喜轻轻一笑,她最近是有多消沉,才能让邢艳觉得她想寻死了。
“我说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将来的路只会比现在更难走,但只要人看开,就总有可以喘息的地方。”
三喜认真地看着邢艳:“这么说,你是想通了?”
邢艳摇摇头:“我不是想通了,我是想不通,但我希望你能想通。”
邢艳说话越来越绕,三喜有些听不懂了。
邢艳微微一笑:“县主如今想不通也没关系,你也看到了,我如今不疯了,县主可否帮我向皇后娘娘说一声,让我也参加之后的赏雪宴?就说我是掉进湖里,脑子里进水,突然清醒了。”
她竟然知道赏雪宴的事情,三喜有些讶异,真不知道之前是真疯还是假疯。
“如今的皇后娘娘已经换人了。”
“我知道,是史家姑娘,我之前听说过她,与曹家小姐一起被称为京城并蒂莲。”
这事再次被提出来,三喜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准备走了。
“好,我会派人转告她,至于她愿不愿让你去,全看新后自己了。”
邢艳其实还有好多话还未开口,但看着三喜不愿多留的样子,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县主珍重。”
那时候,三喜脑子没仔细想,不知道邢艳此言何意,可等到日后赏雪宴召开的时候,却是悟了。
——
四五日后,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这场雪真算是京城近二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街上的积雪没过了人的膝盖。
雪停天霁之时,赏雪宴如期在宫中召开。
三喜与邢艳同去,因病到的有些晚,但史婉淑丝毫不介意,还将自己留好的位子指给她。
“县主坐太后边上吧。”
曦容县主多受太后喜爱,众人皆知,这样的安排也并无不妥,只是皇后主位,太后次位,三喜再次,而另一边次位坐着荣王,再次位是陛下宠信的权臣萧白竹。
这样一来,坐在三喜旁边的邢艳与萧白竹之间虽然不是面对面,但也有些尴尬。
史婉淑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这是她封后以来举办的第一场宫宴,她可不希望中间出什么岔子,于是准备开口调位。
可是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口太监便报:“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迎接,山呼万岁。
宫弘毅含笑入场,先向太后请安,然后代替史婉淑的位子到了主位,而史婉淑也不能抢太后的位子,只好从荣王这边齐齐往后移了一格,如此一来,萧白竹与邢艳便是当真的坐成了对面。
按照宴会安排,皇帝本应该是在后半段才来的,谁知道竟来的这样早,让殿内众人多少都有些拘束。
宫弘毅环视一周,几乎全京城的权贵都来了,他满意地笑笑。
“近日京中大雪,雪景宜人,皇后办的这场赏雪宴实在是应景,此处是淑徳殿,皇后新宫,翻修之后赏景绝佳,诸位今日算是有眼福了。”
他话音一落,便有人连连恭维。
宴会和素日一样,先上歌舞,再上宴席。
礼部尚书为了讨好新帝,命舞妓们练的都是新舞,有几分趣味,众人看得入迷,三喜却是觉得有些无味。
她往口中送着暖胃的果酒,余光中看到举杯如牛饮的邢艳,劝道:“少喝些,这酒虽不醉人,但喝多了还是伤身。”
邢艳冲她笑笑,示意不必担心。
三喜见她不禁劝,也不再开口,转而与旁边的太后搭话。
“太后近日身子可好?”
太后鬓间白发多生,眼看着精神就是不大好,可还是硬撑着道:“哀家身子骨还算是硬朗,估计能见到皇孙出世。”
三喜笑笑,果然老人家心中还是念着孙子,不过若这皇孙是太子生的,估计她会更高兴吧。
太子和曹家出事,史家偏偏幸免于难,还是因为早早就攀上了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新帝,此刻虽位子坐的靠后,可也算是在京城中仍有一席之地。
三喜朝后面望了一眼,似乎没看到史家公子史涵容?
她正走着神,一曲歌舞毕,宫弘毅站起身来道:“朕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各位随兴。”
皇帝早来早走,呆的时间倒是和之间计划别无二致。
他一走,能明显感觉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真的随兴起来,开始有人串席敬酒,大多数当然是冲着如今如日中生的荣王和萧白竹。
三喜在原地算着时间,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休息,还思量着要不要拿胸口的伤做借口先行离开。
她没注意到旁边的邢艳已经盯着对面的萧白竹好一会儿了,萧白竹皱着眉,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告辞的话脱口而出,围着的那些人也觉得没意思,散了一些。
邢艳从位子上站起来,手托酒杯,身子都有些摇摇晃晃。
三喜这才发现,她今日穿的衣裳颜色红得刺目。
“萧大人,临走之前,可否饮一杯本宫敬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