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肆月雪——”
“阿华，不要生气。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生气是我想拔七情六欲，但我知，你并未除尽。”
我还有情，还会怒，也能憎恶，有求生欲，向往强大……
“第二次是我成神，你知我和沧澜的渊源，不想让我涉险，但我已入局。”
我看向曼珠沙华：“十万年前我没躲过，但这次，我想拼一把。”
我微微颔首，恭敬道：“怀希始神——”
四大始神之亡灵神怀希，自盘古开天地后由混沌所化，管万物复苏凋亡，然其心思细腻，与万物皆可共情，愈善愈悲。
在创六道轮回桥后，怀希于桥下自刎，鲜血漫天，遇风尽燃，落地成花，曰赤莲，又名曼珠沙华。
我清清楚楚看见曼珠沙华落下一泪，随后化成火焰。
她已然获得红莲业火。
红莲业火克我，但我不惧，甚至不会悲哀。
我将曼珠沙华送去不周山桃花谷，随后回了九重天行宫。
如今我神力并未修复，九重天对我处处压制，就连体内召唤不出的帝弓也蠢蠢欲动。
“木犀流苏。”
我抬眸看向来人：“沧澜，许久未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
沧澜华服加冕，俨然六界之主的风范：“死了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回来。”
我拿起酒壶昂头灌了满满一口，闻言止不住冷嗤。
“帝君之位坐得久了，你都忘记它是怎么来的了？”
我摔了酒壶，引液体化笼，将整个行宫禁锢。
“怎么，你回来的目的只是想替云栖出头？”
沧澜凝出一个水镜，倒映出八出塔塔渊下的宰岁。
他道：“孤是没想到，十万年前她护你，十万年后她不记得你了却还是护你，就连怀希，她也要护你周全。”
我看着水镜里的人，云栖的转世宰岁，问世时几乎已成邪神，而如今身体支离破碎，魔心已经被刨出了。
“你将她如何了？”
我压制着怒意，但周围屏风杯盏碎裂的动静还是暴露了我此时此刻的心境。
“邪神问世，六界并不安宁，孤只是做了一个主宰该做的事情罢了。”
“主宰？狂妄无耻！”
我嘲笑道：“你是怕这帝君之位不保吧。”
“木犀流苏，哦不，或许孤应该唤你——栖骨。”
“栖骨，你只不过是云栖的一根肋骨而已，岂敢与我作对。”
我握紧双拳：“你无德无能，狂妄自大，残害凶友，人人得而诛之。”
看着沧澜一脸不屑的神情，我轻呵一声：“你如此自信能杀了我，不过是依赖那根帝弓罢了。”
沧澜眼神斜视而来，我将脸上的笑容绽开得更大。
“你想让我以身为饲供养帝弓，而帝弓本是你的法器，我不灭，帝弓神力不竭，你愈发强大。”
“你很聪明。”
“可是沧澜，如今我已是魔。”
神魔两立，彼此相克，我魔心至纯，强悍无比，而帝弓只是一把法器而已。
“你猜，我什么时候能彻底炼化它？”
我见沧澜始终镇定的脸终于出来一丝裂隙，不禁痛快。
“神做得久了，你都快忘了这天地原是由魔主宰。”
我剜出自己的魔心：“你和泽水都想要这颗心炼法器，但是啊，这颗心，已经把你的帝弓吞了。”
魔心紫红发黑，滋养了帝弓三个月，如今由曼珠沙华心头血灌溉，成了可灭万物的魔弓，也彻底易主。
8.
“十万年前，六界安宁，你欲建立等级，以神至尊。”
我步步紧逼：“可云栖和怀希始神不愿，她们强调众生平等。”
沧澜冷笑：“平等？可笑至极。六界战乱纷起，是孤平息有力，他们该伏低称臣。”
“说到底，她们也只是一届女流之辈罢了。”
沧澜瞥我一眼：“如今世间在我的主宰下不比十万年前祥宁？”
十万年前，沧澜欲斩魔尊被云栖拦下。
沧澜要建立等级，要神受六界膜拜供奉，可云栖还是不愿。
于是沧澜就想灭云栖，当时我已经被云栖化出，他便利用我，赠我帝弓法器。
我出自云栖一根肋骨，帝弓攫取我的神力的同时，也攫取着云栖的。
终于，在我贪玩跑到不周山后，体内帝弓暴动，将我带入血海，血海瞬时翻涌。
云栖赶来救我时被帝弓一箭穿心，而后沧澜与泽水联手将重伤的云栖击落血海，血海彻底颠覆。
封印血海后，我只剩下一片碎骨，落在不周山与血海的交接处，沧澜看见了，却心傲地不以为是。
“你逼怀希造六道轮回桥，最后还逼她自刎桥下。”
我弓化长剑，直指沧澜：“弑神欺神，罪恶滔天，当诛。”
沧澜眸色一深：“身在九重天，栖骨，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说着，他一挥手，两侧同时出现两人。
宰岁和曼珠沙华。
也就是云栖和怀希。
“可惜啊可惜，孤给莫干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他还是没能取回怀希的心头血。”
没有怀希的心头血，他就炼化不得云栖的心。
沧澜看我一眼，眼里尽是厌恶。
“反倒让你得了拿去炼魔心，成就了不死不伤之身。”
我冷哼：“你的贪欲只能毁了你。”
“那又如何。”沧澜还是狂妄：“无人知晓此事，我还是六界的救世主。”
“是吗？”
我一掌推出，行宫化成齑粉，露出晶莹的囚笼。
九重天大小神官皆立于笼外：“我说了，沧澜，你太狂妄。”
九重天新神或许不知始神的名望，但十一神官皆知，他们原是云栖和麾下。
除了被策反的七嘴八舌。
直至现在，沧澜还是面不改色：“小儿玩笑。”
我使出剑雨，将沧澜与云栖和怀希隔开。
怀希苏醒，降下红莲业火，几步赶到我身前：“云栖失了心会殁，唯有注入强大力量才能苏醒。”
“我来。”
我抽出一根肋骨凝成一支通体漆黑的骨箭。
“云栖可使魔弓。”
我将魔弓和骨箭交于怀希：“怀希阿姐，云栖阿姐若是醒来，可否帮我稍一句话？”
红莲业火即将燃尽，沧澜乘着真龙袭来。
“栖骨得此两生，幸哉。”
我化出流苏树，根系紧紧包围着云栖，将干净纯粹的修为灌输给她。
云栖很快回复女相，我化成雪白的骨头与她融合，将自己的力量彻底交给她。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自打进入云栖体内，我便没了意识。
醒后见远峰青葱，祥云缭绕，近处建筑古朴，人声鼎沸。
我从一张摇椅上起身，发觉自己周围之景皆是陌生。
“小骨，你这一觉睡了好久。”
久违的熟悉嗓音。
我连忙回身行礼：“云栖阿姐。”
“这没有那么多礼节，不必拘束。”
我看向来人，怀希总算丢下那粗布麻衣，换上了我看不懂的衣衫，但还是破破烂烂的。
“现在是21世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