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长安最新消息!”
西域,历经一个多月的长久等待之后,王胜终于报上了来自长安的最新消息。
李琚没有任何废话,直接道:“念。”
“是!”
王胜点点头,走到都护府大厅中间,对着齐聚的文武干臣展开军报。
随即清了清嗓子,沉声念道:“据长安眼线密报,自安逆举旗至今,已有三月有余,然朝廷却是应对迟缓。
月前,圣人虽已下诏褫夺安禄山爵位,号令天下勤王,并命朔方、河西、陇右等镇出兵,同时整饬长安十二卫,欲出关平叛.......然......”
他顿了顿,厅内落针可闻。
这才接着念道:“......然,朝廷虽严令各地节度使进兵,但诸镇或因路途遥远、或因粮草不济、或因.......心存观望,至今未见一支援军抵达河东,河南前线。
长安十二卫更是整编迟缓,兵员缺额,器械老旧,圣人震怒却也无计可施,朝廷.........几无有效应对。”
“什么?”
王胜的话音刚落,哥舒翰第一个按捺不住。
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声音因震惊而拔高:“三个多月,整整三个多月,朝廷就.........就这般坐视叛军攻城略地,屠戮名门?圣人.........朝廷诸公都是泥塑木雕吗?!”
万青也噌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粗声粗气地接口道:“调兵令下了两个月,连个响动都没听见?
朔方军呢?王忠嗣不是号称名将吗,他的兵是爬着去河东的吗?还有那长安十二卫,养尊处优惯了,连刀都提不动了?”
高仙芝虽未起身,但紧锁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也显露出内心的震动与不满。
他不解道:“安禄山不过拥三镇之兵,朝廷坐拥天下,竟至于此?”
封常清声音带着一丝忧虑,蹙眉道:“叛军劫掠世家,资财丰足,士气正盛。朝廷若再这般拖沓,待其拿下洛阳,断了漕运,则关中必然危矣。届时再想扑灭,恐十倍艰难。”
薛延作为众将之首,相对沉稳。
但此刻眼中也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看向李琚,沉声道:“殿下,朝廷如此无能,坐失良机,致使叛军气焰嚣张,河北,河东生灵涂炭。我西域雄兵枕戈待旦半载有余,岂能再坐视?末将请命,即刻发兵东进,直捣范阳,擒杀安贼!”
“末将附议!”
哥舒翰、万青、高仙芝、封常清乃至厅内其他武将齐声请命。
战意如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冲破屋顶。
他们实在无法理解朝廷怎么会无能成这个样子,也忍受不了长安朝廷的迟钝。
李琚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他抬手示意众将安静。
待厅内重新肃静,他才缓缓开口,目光转向王胜问道:“可知安禄山,史思明动向如何?各地节度使,又有几人奉诏?”
王胜立刻回道:“禀殿下,据各地眼线传回的确切消息,河东战局已然糜烂。
其中叛军史思明部已破博陵、赵郡,屠戮崔、李二族,尽掠其资。
另有常山郡告急,井陉关激战也未停止,太原即将危殆。此外,叛军另一路也正由安守忠率领,正快速南下,兵锋直指洛阳!”
他先将安禄山与史思明的行踪报上,随后话锋一转道:
“至于各地节度使,北庭李元忠、朔方王忠嗣、陇右程千里、剑南章仇兼琼等,已明确奉诏,正在集结兵马。”
听见这话,李琚总算面色稍缓,心向这大唐总算还没烂到家。
最起码,现在的节度使,还能听从中央诏令。
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夫蒙灵察却是皱眉道:“大军开拔,非朝夕之事,粮秣转运,征发民夫,皆需时日。
各地节度使纵然奉诏出兵........又要何时才能真正抵达平叛前线?”
听见这话,王胜赶忙答道:“夫蒙将军明鉴。正如您所言,大军远征,耗费钱粮无算。
诸镇仓促间难以凑齐足数粮草器械,更需时间整军。
据报,王忠嗣的朔方军虽为精锐,但驻地遥远,粮秣转运艰难,最快也需一月方能抵达河东战场边缘。
陇右、北庭骑兵或快些,但数量有限,且需穿越河西或绕道,杯水车薪。至于长安十二卫........”
他顿了顿,叹息道:“十二卫虽已奉旨重整,由陈玄礼、盖嘉运统领,但缺额严重,军械不整,训练荒废,欲形成战力出关,也恐非旬日之功。”
众人听罢,不禁齐齐陷入了沉默。
主要是,朝廷的反应,真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堂堂大唐,开元盛世之时,是何等的辉煌?
怎么短短几年,长安竟然连一支可战之兵都凑不出来了,这合理吗?
李琚也有些沉默,好在他是知道的事情未来的发展的。
所以,对于长安的反应如此迟钝,他尽管有些惊讶,却也不至于太吃惊。
毕竟,历史上的李隆基,反应比这还慢。
而且还喜欢微操,不仅先后葬送了哥舒翰,高仙芝,封常清等名将,他自己更是被吓得逃往了蜀中。
而现在嘛,长安的反应虽然迟钝了些,但起码还有反应。
只是这动员能力,实在让他不敢恭维。
他沉默许久,手指再次落在地图上那代表着叛军肆虐的区域。
随后,目光扫过下方群情激愤的众将,最后落在李林甫和夫蒙灵察身上。
“叔公,夫蒙将军。”
李琚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问道:“如今局势已明。朝廷应对失措,援军难至,叛军看似气焰嚣张,攻城略地。然其主力,目前仍被阻滞于河北、河东境内,尚未能真正威胁洛阳。你二人以为,我西域......是即刻东进,还是.......再等等?”
薛延闻言,急声道:“殿下!安贼每多肆虐一日,河北、河东百姓便多遭一日涂炭,且其劫掠所得,尽数化为军资,若待其消化完毕,势力更盛,机不可失啊!”
哥舒翰也急道:“正是,朝廷无能,正需我西域力挽狂澜,何须再等?”
李林甫捻着胡须,缓缓起身,对着李琚和众将拱了拱手。
随即,摇头道:“殿下,诸将求战心切,为国为民,其心可嘉。然老臣仍需斗胆再言‘名分’二字。
而今,朝廷虽乱,但圣人仍在,天下藩镇名义上仍奉唐室正朔。
我西域若此时未经朝廷明诏,便擅自大举东进入中原,即便打着‘勤王’旗号,也难免落人口实,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