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几女顿时心下稍安。
杨玉环回过神来,赶忙邀请道:“城外风沙大,天气冷,咱们还是先进城吧。”
听见杨玉环的邀请,几女也止住了话头,齐齐颔首,表示听杨玉环的。
杨玉环也不客套,直接将三位姐姐请上了自己的座驾。
姐妹四人同乘一辆马车,进了龟兹城。
才刚刚进城,一股热闹的氛围便传进了马车里。
杨玉环掀开马车帘子,展颜笑道:“几位阿姊,这便是龟兹城了。虽不比长安绮丽,却也别有一番气象。殿下治下,各族和睦,商贾云集,日子过得安稳。”
几女闻言,也纷纷转头朝窗外看去,眼中带着几分新奇与茫然。
“确是与长安大不相同。”
望着外面街市上的场景,杨玉玲轻不禁叹一声。
尤其是当目光扫过街道上牵着骆驼的胡商,扛着农具的汉家军卒,更是大感新奇。
杨玉环筝接话道:“这般景象,确实让人心胸开阔了些。”
杨玉瑶性子最是柔弱,虽未说话,但眼中也满是新奇。
杨玉环见状,则开始为三女介绍起这龟兹城内的一切。
几女说话间,马车已驶到了都护府门前。
都护府大门口,早有侍女仆妇在阶前等候。
杨玉环亲自搀扶着姐姐们下车,引着她们入院,走向早已收拾妥当,温暖如春的客院厢房。
一番安顿下来,杨玉环摒退了下人,姐妹几人也终于可以尽情倾诉。
四女各自安坐,吃着点心,开始细细诉说这些年埋藏在心底的女儿家心事。
从长安故人的变迁,说到各自家中的琐事,再到杨玉环在西域的生活。
甚至,杨玉环连吐蕃公主的之事,以及李琚那番安抚的话语时,都没有丝毫隐瞒的告知了三位姐姐。
而三女听完之后,面上也不禁露出了惊讶又释然的表情。
“殿下待你之心,真是......情深义重。”
杨玉玲叹道,“如此处置,既顾全了国事体面,又全了夫妻情分,实属难得。”
杨玉筝则若有所思,摇头道:“那位吐蕃公主.......倒也是个可怜人。被当作棋子送来,想必心中也未必情愿。”
“正是。”
听见杨玉筝这话,杨玉环顿时点了点头:“所以殿下才说,不过是枚棋子,无需挂怀。等她到了书院,自有规制约束。”
而杨玉瑶闻言,眼中则是流露几分凄苦,几分羡慕。
只是很淡,无人察觉。
道完了近况,姐妹四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三女面上终于露出些许疲惫后的松弛。
杨玉环见状,不禁心下稍安,随即轻声道:“三位阿姊一路劳顿,不妨先稍作歇息,用些点心暖暖身子。晚些时候,我再来陪阿姊们说话。”
三女刚准备点头应声,却不防一名侍女突然推门而入。
那侍女先对着三女行了一礼,这才看向杨玉环禀报道:“王妃,王统领遣人传话,吐蕃学子与赤尊公主已安置妥当,请示王妃,明日是否按原计划,由王妃在‘求知馆’先行接见赤尊公主?”
听见这话,三女皆是愣了一下。
杨玉环则是定了定神,恢复王妃的从容仪态,点头道:“转告王统领,一切按原定章程即可。”
顿了顿,继续吩咐道:“也让王统领转告殿下一声,便说阿姊们已安顿好,晚宴也已准备妥当。”
“是!”
侍女闻言,应了声是,又转身离去。
三女本来都想去休息一下,但听见这话,顿时又有些好奇起来。
杨玉筝最先按捺不住,凑上来好奇地问:“小妹,你明日要去见那吐蕃公主?”
“嗯!”
杨玉环嗯了一声,应道:“殿下之意,既要行教化之道,便需先立规矩,示之以礼。”
“而由我这位王妃出面接见,既显重视,亦定下主客尊卑之分。同时,也让那位公主明白,她来此是学习,是客居,而非联姻,更非平起平坐。”
听见这话,三女脸上顿时浮现一抹赞赏。
杨玉玲赞道:“殿下果真思虑周全。小妹你明日只需拿出大唐王妃的雍容气度便是。”
杨玉环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阿姊放心,妾身省得。这里是西域,是殿下的西域,更是我们姐妹如今安身立命之所。该有的分寸,小妹绝不会失。”
.......
同一时间,城西,求知馆。
驿丞口中的“馆舍”,实则是几进颇为雅致的院落。
虽不奢华,却也窗明几净,一应生活用具俱全,甚至还配备了通晓吐蕃语的仆役。
这规格,显然超出了普通“质子”的待遇,透着一丝怀柔与观察的意味。
赤尊公主被单独安置在靠里一处更清净的小院。
此刻,她已换下旅途的厚重皮袍,穿着一身素雅的锦缎常服。
坐在铺设了柔软毡毯的胡床上,静静打量着这陌生的居所。
房间里有淡淡的炭火气和一种她从未闻过的,类似松木的清香。
窗外,则是几株挂着残雪的胡杨,枝干虬劲。
她的贴身侍女卓玛在一旁忙碌地整理着不多的行李,脸上带着新奇和一丝紧张。
见赤尊公主一直不说话,侍女不由得小声问道:“波利康卓(赤尊公主),这汉人的屋子.......倒是暖和又干净。咱们以后是不是都住在这里了呀?”
听见小侍女的问题,赤尊却是并未说话。
她的脑海中,正回想着父王赞普临行前的叮嘱。
她清晰的记得,父王赞普说,西域农桑工技皆远胜逻些。要她睁大眼睛看,竖起耳朵听,更要用心去学。若能探得一二真髓,便是大功一件。
父王赞普还说,她是高原上最耀眼的明珠,既然是耀眼的明珠,就要照耀雪山的子民,成为高原的希望。”
可现在,她已经到了西域,却是忍不住有些茫然起来。
她自幼受宠,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雪山子民的“希望”?
但赞普殷切的目光和吐蕃未来的重担,让她无法拒绝。
可是,她真的能完成使命吗?
“康卓?”
卓玛见她出神,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这下,赤尊总算收回目光。
她暗暗叹息一声,随即,摇头道:“卓玛,我们是客人,听主人的安排就行,主人让咱们住在哪里,咱们就住在哪里。”
“好吧!”
卓玛吐了吐舌头,继续忙碌。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少年们压抑不住兴奋的交谈声,用的是吐蕃语。
“.......看那水车,好大!不用人推就能自己转!”
“还有那犁,铁的!翻地一定很快!”
“听说西域有会爆炸的‘天雷’,不知能不能见识一下.......”
这些声音的主人,正是那十名吐蕃贵胄子弟,他们被安置在相邻的院落。
少年心性,初到新奇之地,又暂时脱离了高原的压抑和长辈的管束,那份对未知的探索欲和对“强盛”的好奇心,便不受控制地冒头。
赤尊听着外面的喧闹,秀眉微蹙。
这些少年郎,莽撞有余,沉稳不足。
他们能扮演好“学子”的角色吗,还是会成为汉人“教化”的首批目标?
一丝隐忧,悄然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