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死(1)
萌晞晞2025-05-11 11:163,584

  芒萁听阎阿烛问的是这个,倒像是松了口气:“我与梅英护法既反对残害人命炼药,这教中秘密便没什么不能说的。用死胎的尸油炼药确实是有说法的,七为鬼月,因此七月婴尸所炼出的尸油,乃至阴之物。”

  “据说,宫主是要的炼制的是一种不死药,尸骨未寒者服之还阳,活人每日服用,则可不老不死,甚至还老返童。”梅英接着补充,“不过,至阴的尸油其实只是炼药的原料之一。盛逵与我提起过,其他每个分堂也都在按仙使传令,在各自收集不同的原料,源源不断送往总堂秘密炼药。哪个堂主不想在宫主面前邀功受赏?堂主风光了,手底下人也少不了好处。骆寅这才逼着人在那地宫里头没日没夜地熬尸油,病倒了好几个弟子都不管不顾。”

  “骆寅虽不服鬼神之道,但对灵丹妙药却颇为渴求,大概也是想着真能炼出不死药来,说不定宫主还会赏下几枚,自己也能有份,方才对此事格外上心。”

  对芒萁又添上的这一句,卿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午后骆寅得到阎阿烛所赠增进功力的丹药时,那喜色根本压不住。

  但,那丹药不会也和所谓不死药一样,是什么另人作呕的古怪原料炼制的吧?

  对上卿云略带迟疑的目光,阎阿烛嘴角一抽:“我的丹药可以毒死人,但绝不恶心人——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离谱的丹方?我倒想知道,是哪个在胡说八道!”

  这回芒萁闻言却没有立刻作答,反而垂眼思忖起来,仿佛在考虑该从哪里说起。

  片刻之后,他才抬眼对众人道:“我先给诸位讲个故事吧。”

  阎阿烛于是饶有兴趣地将托着下颌,等他继续往下说。

  “相传,药王孙百草隐居时,曾有一位好友名叫和宣律和尚。当时天下正遭逢大旱,一名胡僧声称自己能够求下雨来,于是请奏天子在昆明池边筑坛求雨……”

  为救百姓于倒悬,帝王信了胡僧所言,下旨令官员按照要求筑坛,准备香灯作法。法事持续了整整七天,雨虽不曾求下来,昆明池的池水却下落了好几尺。

  当时,大家都道胡僧果然有些本事,这是要引昆明池水来降雨,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一日入夜,忽有一老者现身,拜访宣律和尚,向他求救:“大师,我乃昆明池的龙王。天不下雨,不是我能左右的。只是因为那个胡僧一直想取我的脑子入药,这才欺骗皇帝说要求雨,施法抽干昆明池水。我法力不敌那胡僧,如今命在旦夕,这才不得已前来求大师救我啊!”

  宣律和尚只是个普通人,爱莫能助,只让龙王去找了孙百草试试。龙王于是又寻到孙百草所居住的石室求助。

  孙百草听了龙王的情况,就对他说:“我知道昆明池龙宫里有三十个仙方,你若是能把仙方都传给我,我就救你性命。”

  既是仙方,本不应轻易传授人间。可龙王为了保命,还是咬牙答应了孙百草的要求,很快将仙方双手奉上。

  得了仙方,孙百草信守承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令原本下落的昆明池水突然上涨,短短几天就溢出了池岸。功亏一篑的妖僧也羞愤交加,气急而亡。

  “……之后便有了传闻,道是孙百草所著的医书《千金方》中,每一卷都藏了一个来自昆明池龙宫的仙方,全书三十卷,正好藏入三十个仙方。孙百草去世后,书卷相继逸失,仙方也就此无人得知了。”故事讲完,芒萁归结道,“只不过,后世有人认为药王孙百草并非身死,而是羽化登仙了,再结合其救龙王的民间传说,便有了三十仙方所炼之药实乃不死仙丹的说法。那些妄图长生不老之人大多对《千金方》趋之若鹜,由此又引发了不少投机造假之事,被骗得财物两空者,不计其数。”

  “《千金方》?”卿云蹙眉喃喃,只觉自己不是第一次听他人提及这卷医书。

  梅英不解其意,只是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不错,多年以来,问仙宫也一直在暗中搜寻藏有仙方的三十卷《千金方》。门派中有能寻得藏方的真迹者,都会得到宫主的晋赏。也就是在仙使传令炼煮尸油的前夕,我听盛逵说起过,总坛那边似乎已经收集到了二十余卷《千金方》,炼成的仙药种类越来越多。但包括盛逵在内,我们谁都没见过所谓的驻颜丹、轻身丹——更别提那要集齐全卷仙方,才能破解出炼制之术的不死药了。”

  “我猜仙方既已得了十之七八,宫主或许不想再等,便打算以现有的方子,揣度着先试炼第一批不死药。”芒萁道出自己的猜测,便看向阎阿烛。

  “嗯,有时方子不全,但懂医理的人也可凭经验猜出几样来补全,八九不离十吧。”后者于是先点了点头,又一撇嘴道,“但这世上哪来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方子本身就是子虚乌有,再有经验也补不出来!那问仙宫里是负责丹方研究的是哪位啊?”

  芒萁抿唇摇摇头,表示这便不知了:“那人的身份在教中很是机密,除了宫主与十二仙使外,应是没人知晓。”

  “是明斐然!”

  谁知他话音才落,冥思苦想半晌的卿云忽地开口。

  芒萁诧异:“姑娘如何知道?”

  “她说的不是那研究方子的人。”柳少游笑笑,神色了然,看样子是比卿云早一步忆起了。

  当日,明斐然在翰墨文社雅集之前就早早放出过风声,要在雅集的第二日将自己偶得的古籍《千金方》拿出来给众人赏鉴。

  犹如串珠成链,这下就全联系上了,明斐然的死定是与问仙宫脱不了关系。

  如果不是追查至此,卿云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发生在明家避暑山庄的命案,实则是一起为夺取《千金方》而起的蓄谋。

  “人死了,屋内又烧得狼藉,是好手段。”南宫止笑意微冷,“不会有人还惦记一本尚未得见的古籍是葬于火海了,还是提前被人取走了。”

  芒萁与梅英不知这三人在打什么哑谜,皆面露茫然。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阎阿烛对芒萁一摊手。

  只是将明斐然之死说出来,倒也无甚干系,卿云略一思量,便将案子三言两语道明了。

  “原来如此。我也曾想过教中得来《千金方》的手段并不光彩,只是不料竟也需戕害性命。”芒萁摇头低叹。

  “若是府中失窃,以明家在京中地位必会掀起风波,让人注意到《千金方》的殊异之处,也就谈不上暗中搜寻了。”手中没有折扇把玩,柳少游出言分析时总觉不适应,“不过,制造命案虽能遮掩真实目的,但动静到底是大了些,并非上策,问仙宫之人大概是先试过别的法子,行不通,又急于邀功,才用了借刀杀人来夺书的险招。”

  阎阿烛在旁也大致听明白了,瞥一眼桌上蜡泪滚落的半截烛,启唇道:“行了,既然大家把底都交了,该商量接下来如何行事了。”

  “谋害孕妇,盗取死胎一事,多半是骆寅为盛逵所计。眼下盛逵已死,骆寅也该偿命。”梅英率先说,“我与芒萁的计划里,若能稳住局势,就会另找机会取他性命。”

  “骆寅武功不在梅英护法之下,又有不少亲随弟子,还擅驱使猛兽,中庭之后那处豢养之地,神医应该也瞧见了。因此我们对杀骆寅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愿弄得教内两败俱伤,血流成河。”芒萁说得委婉,言外之意却是谁都听懂了。

  “骆寅死不足惜,明日我替你们杀了便是。”阎阿烛抚抚鬓发,谈笑间便将人之生死定下。

  约莫是没料到阎阿烛会答应得如此爽快,梅英与芒萁皆是喜出望外,当即起身离座,对她深深一拜:“多谢神医出手,有劳了!”

  “有劳的是蛊虫,不是我。”阎阿烛笑着摆摆手,逗趣一句,仿佛心情不错,让二人还是坐回去聊。

  等二人重新落座后,柳少游才问:“除掉骆寅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只因杀骆寅不易,我们还不曾想过那么远的事……”芒萁挠挠白净的面颊,略显惭愧,但眼神很快便在沉吟过后转为坚定,“我不知道药王撰写的《千金方》中是否真的藏有龙宫仙方。可问仙宫现在所用的炼药之法,显然已是走了歧途,实为邪术。如果可以,我希望能阻止问仙宫继续以炼药之名害人。”

  “有志气。其实我这趟离谷出来,也是听说有人在常山郡售卖劳什子的不死药,想去见识见识。如今这么看,恐怕还得去问仙宫的总坛做做客。”阎阿烛随口夸了句,便问道,“你们谁要一起?”

  能与阎阿烛继续同行,自然求之不得的好事,一路上总有机会请她出手验毒。卿云忙高举起手:“我去!我和柳少游都去!”

  对卿云直接替自己做主这件事,柳少游全无异议,欣然颔首。

  “我也一道。我不放心他们两个。”南宫止跟着表态,又怕阎阿烛误会似的,补了句,换来后者一记眼刀。

  闻言,芒萁主动提出愿为人证:“既然如此,我先行出发,前往都城。等四位探清问仙宫总坛,找到更多罪证后,再一并向朝廷揭发其以邪术炼药,害人性命的罪行。”

  “还是我去吧。”梅英有些担忧地望了身边的年轻人一眼,“先时我就承诺过,只要神医愿出手相助,刀山火海,我梅英在所不辞。”

  “护法在幽木堂中的威望比我要高出许多,更适合留下来主持局面。堂中也有许多弟子不曾沾手害人之事,或只是迫于骆寅淫威,不得不屈从,他们都需要你。”

  “可——”

  上京作证,前路未卜,见二人相争,卿云只觉第一次亲见了书中所言的江湖道义,心潮不免澎湃,起身铿然道:“梅护法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他无端获罪!”

  “正是清者自清。”芒萁见状,冲梅英浅笑。

  “卿云一诺,亦是千金。”柳少游拂尘扫了扫,也担保道,“左护法自可宽心。”

  梅英说不过,只得作罢一叹,转而问:“明日杀骆寅,可需要我们做什么?”

  “你们只要提前吩咐好自己人,埋伏在中庭外,控制住骆寅的亲信趁机作乱便是。”阎阿烛说完,又想了想,才对卿云一勾手指头,“剩下的戏码,我与我的便宜徒弟对上一对就行了。”

  卿云依言,附耳过去,就听得阎阿烛的含笑低语。

  “就按你编的双生蛊继续往下演,到时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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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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