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高鹤鸣与吴维异口同声地问道。
简梵的提议就像是一颗炸弹丢进了班级里,议论声炸起,一些同学的不满轻而易举的展现在了脸上。
“原先的设定很有意思,为什么要改?”陆遇安站在他的身前,挡住了舞台上的灯光,将简梵这个人都挡在了阴影里,与嘈杂的议论声音隔绝开来。
“就最后一幕,无关紧要啦,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平平安安不受伤就好!”简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躲开了陆遇安投来的质问的视线。
简梵总是觉得,陆遇安可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到他内心的真是感受,这种在别人面前全部坦诚的感觉令人害怕。
陆遇安笑了声,反问道:“无关紧要吗?”
简梵舔了一下尖上的薄荷糖,冰冰凉凉,鼻尖像是萦绕着陆遇安身上的味道。
“他扣了扣掌心,依然口是心非地说:是。”
是吧……
简梵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他垂下眼,无所谓的踩着自己的影子。
一下,又一下。
这,真的无关紧要吗?
这是简他第一个本子,如果真的要让他取舍,最舍不得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自己吗?
他改掉最后跳窗的一幕,不也是为了别人吗?
陆遇安为什么又要这样追问他!
“明明吴维也可以接受,你为什么要替他做决定?”陆遇安环抱着胸,微微蹙着眉,“而且,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
简梵的脚步不自觉地加重,带着点不爽和委屈,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织蔓延开来,堵住了他所有想说的话语。
因为,觉得不值得。
薄荷糖的凉意在口腔里肆意横行,就连指尖都变得有些发冷,简梵咬了一下舌尖,把所有的情绪搜关回心房里。
陆遇安握了一下他的肩头,像是有一股力量温暖的明亮的注入了心头,让身子一下子变得暖和起来。
简梵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双褐色的瞳仁映照着他的身影。
陆遇安捏了一下他的脸:“那就这么定了,不改了,该跳窗跳窗,你该干嘛干嘛。”
简梵脑子像是被人按住了暂停键,迟钝地望着陆遇安离开的方向。
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来,对于自己竟然被陆遇安捏脸的事情,简梵暴跳如雷:“陆遇安!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还有你为什么捏我!”
“梵哥,你被吃豆腐了?”高鹤鸣凑了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简梵在暴走的边缘徘徊:“闭嘴!”
陆遇安声音里带着笑,有点像那一天徐旭窗外的喜鹊那般的可爱:“因为,我想啊。”
高鹤鸣推了他一把:“去!捏回来!学霸的脸不是一般人可以捏的!”
“排练!我不跟他计较。”简梵一拍桌子,假装霸气地安排上下一步工作,“等一下徐子要来观摩,大家加把劲!”
徐旭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话剧的排练,目光落在了站在舞台阴影下简梵身上。
此刻的简梵一改往日流里流气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口中默念着台上表演着的同学的台词,一脸的专注和认真。
灯光反射在他的眼里,闪闪发亮。
排练十分的顺利,没有出现走位失误或者是忘词的现象。
徐旭从观众席上起身,用力地鼓掌:“大家辛苦了,到时候一定没有问题,来看演出的家长一定会为你们感到骄傲的。”
简梵回头看向他,眼里满是兴奋,像是夜空中的烟火璀璨夺目。
下一秒,整个音乐厅被黑暗吞没,顿时乱成一团,受了惊吓的女生叫出了声来。
简梵在瞬间感觉到所有的空气都被人抽走。
他怕黑,害怕这种什么都看不见,无法被自己掌控的感觉,仿佛自己在下一秒就会迷失在黑暗里,然后被所有人遗忘。
就像小时候做了噩梦,哭醒着跑出房间,才发现家里根本就一个人都没有。
空空荡荡的房子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后来他知道了,哭是最没有用方式,没有人为因为软弱而留下。
“应该是跳闸了!”徐旭拔高的音量让他从回忆里抽了出来。
伸手抓了隔空,简梵深吸了口气努力试图平复了情绪,烦躁的语气里流入出了一丝不安:“有人吗?”
“我。”
一道身影向他靠近,简梵认出那是陆遇安的声音,伸手往他的方向一抓,握住了手臂,原本吊在喉间的心落了地。
徐旭驾轻就熟地地指挥着:“都待在原地别乱跑,当心别摔着,我去看看!”
“你别走啊……我看不到。”简梵拉住陆遇安的手腕,力道不自觉地加大。
他的声音带着颤,还有一反常态的小心翼翼。
手腕隐隐发疼的陆遇安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背,平日里难得能够看到简梵露出一丝胆怯,忍不住坏心思地调侃道:“你求我啊?”
仍然处在黑暗中无法自已的简梵靠着仅剩下的理性怀疑自己是不是抓到了那个妖怪。
这不是他清冷的学霸同桌,这个人到底是谁!
简梵不可置信,听着声音里带着笑意的陆遇安,惶恐道:“你,你说什么?”
陆遇安自觉失态,咳了声,恢复了冷淡:“没什么。”
拽着他衣袖的力道又重了,在这片黑暗里,听见简梵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软软地说了句:“求你……”
陆遇安一愣,心像是被小怪兽的毛茸茸的爪子揉了一下,伸长了爪子喊着要被人抱抱。
有时候,他会觉得简梵很奇怪,总是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却有脆弱从坚硬的自我保护的盔甲里流露出来,就像带着刺的仙人掌,内在却柔软得让人心疼。
他握住了简梵的手:“我在。”
时间就好像被禁止了,一般简梵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这种感觉有些不真实,他深深的陷在了这一片沼泽里,却有人愿意伸手拉他一把。
简梵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接受对方带来的那一个善意,他又有一些害怕了,害怕这一些好,只不过是自己想的太多的对号入座。
他呀,又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他牵绊。
可是在心底蔓延出一股难以描述的期待,这是在期待什么?
陆遇安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想起电视里哄小孩的片段:“摸摸毛,宝宝不怕怕?”
“……滚。”此刻的简梵觉得身边的人更可怕,“你到底是谁,我的同桌去哪了?”
陆遇安顿了顿:“那我走了?”
“大佬……我错了。”
……
演出当日,简梵紧张得在后来来回踱步。
“简导,雪碧加冰你的爱。”高鹤鸣乍乍呼呼的把饮料塞进了他的手里,捏着他的胳膊,“放松放松,你又不上台,在紧张什么?”
简梵把剧本卷起来,反手拍了下高鹤鸣的脑袋。
高鹤鸣缩着脑袋躲远,又被简梵一把揪了回来:“高同学,你是演马仔,不是演智障,领子不能翻好吗?”
高鹤鸣拍掉了他的手,奔向了吴维:“简梵那个做精,连个领子都要管。”
简梵举着剧本,作势要丢过去。
高鹤鸣躲在吴维身后,冲他做了个鬼脸。
舞台前的主持人已经开始报幕,简梵看着班上的同学开始排队心头一颤。
“简导,去前面吧?”陆遇安嘴角含着一抹笑,问他。
简梵跟着他坐在了观众席的角落里,看着自己笔下的每个角色变成了活生生在舞台上存在的人。
一个接着一个从最后的窗子里跳出来,奔向了自由的未来。
简梵从幕布后出来,鞠躬、弯腰。
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和辛苦都值得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顺利演出的喜悦之中,吴维妈挤进后台,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随手抓过了一个同学:“吴维!你们谁看到吴维在哪里了?”
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同学,往后台指了指:“好像刚刚跳下来的时候扭到脚了,在后面休息。”
“吴维!”吴维妈突然一声嘶声裂肺的叫声在喧闹声中显得异常的突兀刺耳,她激动地推开了拥挤的人群,踉跄地踩着高跟鞋冲进了后台。
她扑向吴维,捧着他的脸的手不断发颤,双眼布满血丝瞪得很大,像是要从眼眶中跳出来:“有什么受伤!快给妈妈看看,你的腿,还是胳膊,骨折了吗?心跳有没有异常?恶心反胃?”
“我没事啊,妈。”吴维的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小声地嘟囔,“同学还都在看着。”
吴维妈置若罔闻,亲了一口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你别怕。”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打电话安排让吴维爸去停车场开车在音乐厅门口候着,着手联系起医院医生来。
“我真没事。”吴维涨红了脸,解释道,“我没扭到脚,也没摔着。”
吴维妈捏着他的手腕狠狠不肯松手,在人群里张望着问道:“怎么可能没事,你的脸色很不对。”
“你弄疼我了。”吴维挣扎地松开手,满脸的不自在。
吴维妈小心地捧起他的手放到嘴边吹了吹,像是想起了什么,在人群里不停张望着:“肯定是刚才你从窗户上跳下来的,不然都没有听过你说手痛的,是谁排的剧?”
演出胜利的喜悦僵硬在脸上,简梵有些无措地在人群中站出来:“是我。”
吴维妈像是护犊子的狮子,猛地向简梵冲了过来:“你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