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鹤鸣挠着头，回味着刚刚在走廊上发生的一切：“你说，是不是他们两下套设计我们？”
“下什么套？”吴维问道。
简梵想了一节课，得出的结论和高鹤鸣的想法不谋而合。
王华强分明就是故意说了那些话来刺激他的，然后自己就像是一直乖兔子一般按照着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跳进坑里。
而那个亲眼目睹他们跳进去的徐旭，还顺便给笼子上了锁。
特别是想到了最后他和高鹤鸣一起签下的赌约之后，王华强和徐旭的对视，总觉得好像有不对劲的地方。
上课铃打响，徐旭满面红光地走进教室，朗声宣布：“期末，德育处王主任邀请我们吃饭啦！”
果然，来了。
与高鹤鸣对视一眼，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上心头。
徐旭手舞足蹈把他们与王华强打赌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张写了赌约的A4纸在10班左右人的注视下，被徐旭贴到了班级后的荣誉墙上——
如果，简梵和高鹤鸣分别在期末考试中进步100名，王华强就请高二10班所有人吃外卖；否则，由徐旭在期末闭学仪式上进行年度教学工作的公开检讨反思。
徐旭拍了拍黑板，肯定地说道：“为了维护班级的利益和我的颜面，剩下的日子，大家要努力敦促简梵和高鹤鸣同学，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陆遇安饶有趣味地看着简梵的脸色一变再变，压了压唇角想要勾起的弧度。
“特别是遇安和吴维，你们本身成绩就好，要多帮帮自己的同桌，一起进步。”徐旭又补充道。
陆遇安轻挑眉：“好啊。”
简梵摸不透陆遇安的心思，只感觉自己丢人丢到家了，恨不得可以塞进抽屉里躲起来。
一想到前不久才叫陆遇安不要管他，现在竟然生了熊心豹子胆要进步100名，除了痴人说梦，简梵也找不出更好的词语来形容自己了。
他梗着脖子不肯打脸，看着前排了高鹤鸣和吴维其乐融融的同桌情谊，盯着桌上的数学卷子上的立体几何发了一会呆，了无生机地翻开了课本。
他已经回忆不起上次自己看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笔敲着桌面，写着“空间几何体”的那页都快被戳出了一个窟窿来了。
单拆下来的几个字简梵都认识，可是把所有的字组合到一起，简梵开始怀疑人生。
打了个呵欠，困意上头，他戳了戳高鹤鸣地背：“数学写完了没？”
“废话，有吴维在不就是一节课的事。”高鹤鸣得意地说道。
简梵谄媚地望向吴维：“前桌。”
吴维十分冷静地推了下眼镜：“一个高鹤鸣已经够麻烦了。”
“什么意思？”高鹤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拔高了声调。
这种时候，简梵很乐意当个翻译，充分发挥阅读能力，解释道：“嘿，就是说你笨。”
高鹤鸣斜眼看他，瞬间不满：“那你别影响我们啊，找你学霸去吧。”
被怼到心坎上的简梵一时间没话说，愤愤地翻开课本，决定自食其力。
“哪里不会？”陆遇安靠在墙上，懒散地环抱着胸，语气也懒懒就是午后的阳光散漫中带着倦意。
简梵楞了一下，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那个下午之后陆遇安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他咬了下唇瓣，但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都不会？”陆遇安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伸手把课本合上。
简梵眼皮一跳，看着他右手食指敲着课本封面上的“数学”两个字，呼吸的频率几乎要跟他敲动的频率保持一致。
迟迟没有人开口说话。
陆遇安手上动作突然一停，简梵呼吸跟着一窒。
简梵试探地叫了声：“同桌？”
他没有应话，只是轻轻“嗯”了声，稍稍歪了歪头像是在等着简梵接下去会说的话。
“上次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陆遇安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说。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成绩不好也没什么脑子，就是怕会拖累你。”简梵开始絮絮叨叨地给上次的行为找理由开脱，嬉皮笑脸地试图让整个气氛不会显得那么尴尬。
眼见着原本还饶有兴致的陆遇安脸色一点一点地铁青下来。
简梵在帽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当即用五个字替换掉了剩下的总结陈词——
“同桌，我错了！”
陆遇安蹙了下眉，直勾勾地看着他：“错哪了？”
“我不应该拒绝你的好意，明明大佬看小菜鸡可怜伸出援手，我还不识好人心狗咬吕洞宾。”简梵回答得很是利索。
陆遇安又蹙了下眉，不咸不淡：“哦，出去走走？”
简梵好脾气地跟上，陆遇安靠在走廊的尽头，望着外面。
一阵秋风过，泛黄的银杏叶被风卷起，漫天飞舞，简梵伸手抓了个空，却见一片落叶安安稳稳地落在了陆遇安的面前。
果然是被偏爱的人。
简梵想着，倒有些羡慕，他想要而不得，陆遇安却唾手可得。
陆遇安握着树叶把玩了一会，递了过去：“简梵。”
“干嘛？”简梵问道，陆遇安比他高了半个头，每次看他的时候总是要稍稍仰着头。
陆遇安垂着眼，单手撑在栏杆上，沉默了几秒后开口：“你拒绝我是你的选择，这没有错。”
没有错还臭着张脸，简梵不满地在心里嘟囔着，偷偷用余光看着他的神色。
“你值得别人的好，你可以拒绝别人，因为你值得。”陆遇安说得很认真，“而且，你不是废物。”
简梵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陆遇安的话在他的脑子里绕了一大圈，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没有听明白的感觉。
他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我不是生气你拒绝我，”陆遇安说，“我替你生气，替你说自己是个废物感到不值，气你连承认自己好得勇气都没有。”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的陈述句，却在简梵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简梵没有应话，愣了好几秒，才发现手中捏着的那片落叶几乎都快要被他捏碎了。
全身上下就像是一根紧绷着的弦，下一秒就会崩裂。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陆遇安叹了口气，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指尖缓慢地下移，像是逗宠物似得，捏了捏他的脖颈。
简梵瞪着眼睛一眨不眨，这种时候，他到更想要当一只宠物。
无论怎么去横冲直撞，总会有人来替他做好扫尾工作。
可是，也只能想想罢了。他垂下眼，看着那片落叶安静地躺在掌心。
秋风起，卷起那片落叶，又融入到千千万万落叶之中，落下一片金黄。
简梵侧头外头的天，阳光给树叶勾上了金边，从空隙间洒落在手边。
伸手抓了抓，暖意蔓延至心间，简梵歪了歪头，如果时间可以就停滞在这一刻该多好。
“上课时间，你们在这里干嘛？”王华强带着德育处工作人员在学校里巡逻，“银杏叶好看吗？”
美好的事物总是是用来破坏了。
简梵握住了阳光，塞进校服口袋了，就算被打断了的心情还是愉悦起来。
他贫嘴道：“还不错，主要是我们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到位。”
丝毫没有任何反思的态度，王华强再一次地使用上了激将法，“看来你很有信心吗？100名想必很简单。”
“……”这可不仅仅是简梵一个人的事情了，还关乎到了徐旭，简梵干脆就不接这个话茬。
“我想应该问题不大。”陆遇安淡淡地道。
简梵侧头看他，唇角浅浅地勾着，眸子里映着阳光，灿烂而温暖。
王华强颇为认可地点了下头：“好，那我拭目以待。”
他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分的纠结，对着身边做记录的工作人员说：“10班陆遇安和简梵，记下来，到时候逃课的这几个，统一安排他们扫操场。”
擦，什么时候增加了逃课要扫操场这件事情。
简梵拿着扫把愤愤地想，他严重怀疑王华强是生怕自己的成绩太好，让他不得不请大家吃饭，所以才让他来扫操场的。
虽然这个念头简梵自己也觉得太过荒谬，但是大写的不爽还是在心头翻腾。
他用力地一挥扫把，一地落叶带着满地灰尘洋洋洒洒地飞起，惹得他咳嗽连连。
陆遇安拎住他的后颈：“站远一点。”
“咳，俗话说，化作春泥更护花，”简梵不满地抱怨道，“就应该让这些叶子回归大自然的，好好充当天然肥料。”
“那是龚子清的《已亥杂诗》，”陆遇安笑了笑，“有机物被微生物分解成无机物后可以作为营养被植物吸收，整个过程中产生了新的物质，属于化学变化。记住了吗？”
“……”
可以，这个解释很学霸。
简梵实在是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扫个地的一个时间里，他都可以把加上一些奇怪的知识点。
他似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未来生活里的样子了，在陆遇安的带领下，就连水晶变成二氧化硅，钻石变成碳，吃个饭都要提醒他食盐的主要成分是氯化钠。
无孔不入的在学习的状态，绝望又有些纠结。
但心里却升起了一些期待，这种不一样的人生开始，说不定会是一种很好的转变机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