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婳与岑福交代了活尸的来龙去脉,只将墨幻那一段略去不说,岑福当下急了:“大人孤身一身留在那荒山野岭?!”
“陆佥事内伤颇重,但执意要我赶来常胜堡给你报信,”容婳苦笑,“我离开时看他正打坐调息,他或许自有疗伤的办法……”
“锦衣卫令牌乃是御赐,绝不可能轻易离身,大人若将令牌交予你,那怕是……已心怀死志……”岑福双拳紧握,全不复镇定,大喝一声,“来人!备马!”
“那活尸……”
“叶将军早已探查到活尸出没,只是上呈的奏疏被人扣下了……唉!我朝你说这些也没用,还劳烦姑娘带路,我们即刻出发去救大人!”
容婳一路奔袭,水米未进,更何况寒疾在身,已是强弩之末,但想到陆绎此刻还命悬一线,硬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两人纵鞭跃马,接近城门处就听见一声巨响,哭声、喊声、厮杀声顿时响成一片。
不会吧?两人对视一眼,岑福一夹马腹,战马腾的窜了出去,只听喊打喊杀的声音已经迫近城门,一枚火罐从头顶掠过,砸在路边酒肆的屋顶上,爆出烈焰,人们在火焰中狂舞乱窜的冲了出来。
“放滚木!”一名士兵手举红旗,喊道:“叫火箭队到城南来!快!别耽搁了!”
常胜堡在雁门以北,是抵御北方侵袭的第一道要塞,守将叶梦熊即便做了万全的准备也想象不到,敌人会是从城南冒出来。
如果敌军攻到城南,岂非意味着雁门已破?
“不对!”容婳猜到岑福所想,笃定的说,“恐怕是——活尸……”
岑福只觉头皮发麻,如果是人哪还好说,无非血战到底罢了,若是死人……
胜堡守军将领叶梦熊一身戎装,手持重剑,从岑福身边走过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关城门!”
“叶将军,锦衣卫陆佥事被困在山中,我……”
城下,活尸大军终于浩浩荡荡的赶到,厚重的城门轰的关上,暂时将尸群阻挡在城外。
岑福眉头紧皱,只得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一言不发的跟着叶梦熊上了城楼,容婳自然而然的跟在他们身后,站在城墙高处观战,卫兵颇有微词的看了一眼,却碍于岑福锦衣绣刀不敢开口阻拦。
“将军,火箭队已经到了!”
叶梦熊相当满意的点了点头,下令道:“传令下去,放火箭!”
箭楼上一声哨响,城楼两侧射出千万火箭,犹如火雨般兜头而下!
火箭铺天盖地的倾泻而下,被挡在城门口的活尸大军顿时乱作一团的陷入火焰之中,城楼下遮天蔽日的黑烟,容婳被呛得不住咳嗽流泪。
——轰、轰、轰,不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
“不对!”容婳回忆起松林间的那一幕,“必须砍掉活尸的头!”
手持长矛的武士,穿着华丽的黑色铠甲,长矛戳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城楼下原本乱了阵脚的活尸很快又密密麻麻的列阵——
这支活尸队伍根本不知道疼痛和恐惧为何物,他们身上带着火苗直撞向城门,以身体充当撞木!
咣——咣——咣——咣——
活尸破败的躯体齐齐撞在沉重的城门上,就像撞在每个人心脏上一般。
“挡不住了!”传令兵从城楼高处冲下,喊道:“再撞下去,城墙要散架!将军!”
叶梦熊喝道:“点四百人,随我出城!”
这会儿已经集结完毕的明军分出两翼,城门开启,叶梦熊带着骑兵倾巢而出,左右包抄,将活尸围困在城下。
容婳却趁乱一马当先冲进了战阵,她自腰间抽出短剑,用牙撕下左手上胡乱缠着的绷带。
岑福瞧见趁乱追出来的容婳,在身后追来,喝道:“等我!”
长矛落地的节凑明显加快,活尸忽然狂躁的一拥而上,很快将两人包围!
容婳一咬牙,左手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沿着锋利的剑刃一抹,剧痛钻心,宝剑破空,鲜血划出一道淋漓的圆弧——
“我为你开路!” 容婳回头,朝岑福喊道:“快走!”
容婳染血的宝剑挥舞,潮水般的活尸四散的避开了她,到处都是冲锋时飞溅的血沫,岑福不明所以,策马疾冲,赶到容婳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竟愣是在活尸群里冲出一条路来!
后阵,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安静的站着,半幅华丽的玄铁面具,遮着半张脸,他好整以暇的将一只玉埙放在唇边,发出几不可闻的一缕乐声——
岑福当即抓起弓箭,朝着那男子射出,箭矢拖着白羽就像一颗划破天际的流星——
半空中顿时飘来一阵雪雾,那疾驰的箭矢忽然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停住,然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从箭头到白羽渐渐的结上了一层冰,最终变成了一枚冰箭!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那冰箭竟朝着射出它的岑福而去!
岑福大惊一下,绣春刀出鞘,冰箭“砰”得撞碎在刀刃上,冰晶飞溅!
“一路向南,穿过一线天有个陵园,我与陆佥事就在那附近分别。你快走,我来阻止他……我、必须阻止他……”言罢,容婳剑刃又在掌心一划,喝道:“退!”
饶是被埙声激荡,活尸碰到容婳仍然恐惧畏缩,但容婳整条手臂都麻了,几乎是凭着潜意识挥剑,直觉自己腰后半身越来越软。
岑福策马冲到容婳前头,绣春刀扫飞了五六个拦路的活尸,另一条手臂伸出来搭在容婳腰上,一个人控着两匹马眼看就要突围!
容婳两手不自觉的松开,宝剑脱手的同时,一口血喷在了岑福的飞鱼服上。
“容姑娘!”
“走……”容婳已昏了过去,垂下半身挂在马背上,岑福伸手抓住容婳,却终究慢了一步,如潮水般的活尸撞过来,将容婳团团围住——
容婳意识渐渐消失,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