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婳站在红衣女子身后,双手举起短剑:“墨幻!”
“我救了你,你非但不感谢我,竟然还举剑对着我?”灵教魔头墨幻如弱柳扶风一般转身,勾起一个兰花指,微微一捋鬓发。
“阿岳呢?你把阿岳怎么样了?!”
“我把那岚岳怎么样了?”墨幻扬起脸,巍峨的金冠映出细微的幽寒,她明明笑意盈盈,却让容婳脊背发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现在,他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
“你别在这自欺欺人!阿岳不过是被赤华珠控制了心智,否则他绝不会待在你身边!”
墨幻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没有赤华珠,他怕是豁出性命也要守着你的……只不过,三年前,你却不肯相信他。”
容婳双目通红,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所以,我宁愿相信毒虫,也不相信人心。”墨幻口气并无激愤,只是泯然一笑,“我不想为难与你,你且去罢。”言罢,墨幻身形极怪异地一翻,人就已不见。
墨幻性情虽然古怪,但绝不可能平白出手相救,除非……她有意放自己离开。
容婳独个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不知不觉深雪已经将满地的血污覆盖了大半,她一扯缰绳,翻身上马,冲进风雪之中,又赶了半天的路,总算抵达了常胜堡。
这里已经是雁门关外,在一片黑山南坳下的一座孤城,城墙保持着灰黑色的肃穆,城门上三个大字“常胜堡”。
城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来来往往都是押送辎重和粮草的军士。
容婳鲜少与官家人打交道,饶是手持着陆绎的令牌,还是下意识的在望楼下徘徊了一会儿。
“什么人!”官兵拦在城门口,对容婳大声喊道,“退回去!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城!”
容婳的兜帽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她既不下马也不回话,只将怀中的令牌一亮。
“锦衣卫?”守城的官兵低声耳语了几句,便急忙向上级军官禀报。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名年轻的军官客气牵过她的马,将她迎进城内一座破旧官驿。
而所谓官驿也不过一个粗陋的客栈,不过在关外道上,有个房子就算不错了,没人会挑剔它什么。
“我要找一名锦衣卫校尉,名叫岑福,你知道他在哪吗?”那军官不答,牵着马就往外走,容婳一手按在他肩上,不觉已经运上了内力,“等等,你要去哪?”
那军官轻巧的一卸,就脱开了肩上的钳制,容婳虽然武功不济,一掌之下也绝非普通士兵能够轻松应对的,她当下意识到不对,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军官头也不回,极为轻松的躲过容婳接连几掌,眼看着走出官驿,忽然听见门外一阵躁动,容婳只听见两个字:“鬼——鬼啊!”
她心中大惊,难不成是活尸已经跑到城里来了?
只见门外,一辆马车巨大的铸铁车轮碾过半尺多深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车上一个大木笼子里,一只双眼浑浊的活尸拖着铁链在不住挣扎。
那声音先只是单调的,随后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越来越响,变成了一股合音。
那牵马的军官冷不丁的一顿,身侧的骏马忽然发疯了似的撞向那木笼子,两只前蹄高高跃起,瞬间就像马车掀翻在地。
然后就听见咣当一声,木笼不堪一击,便四分五裂,那活尸好似被激怒了一般,疯狂的窜向人群。
纵使常胜堡士兵尽为精锐,但哪里见过此等怪物,眼看那活尸在人群里乱打一气,士兵竟只知道慌忙躲闪。
乱局之中,一名士兵一屁股跌倒在容婳面前。容婳当机立断,一脚踩在他肩头,腰间短剑一举,出剑就是一式“桃花一簇”,她犹如一只海燕搏浪而飞,连人带剑穿过纷乱的人群,破顶而出。
她这一击倾力而出,一时惊得人人回目抬头仰望。
容婳要的就是骇人耳目的效果,这时也全不藏拙,身形冲出足有丈许,然后才身子倒悬,如娇莺翩跹,繁花纷落,长天飞瀑——一柄短剑如银华泄地,直取活尸咽喉!
那边一众官兵已为此情此景耸动,不由齐齐喝了声:“好!”
就在这时,却见官驿门口,为容婳身形所带起的一片飞雪中,一道人影画了个极大极弯折的弧线,奔逸而出。
那人在翻倒在地的马车前一绕而过,掠过容婳适才掠过的空中,容婳只觉手腕一震,刀剑相碰发出极为悦耳的一声轻响——
那人身子忽然倒转,以退为进,画了个好大的“之”字,然后停在了容婳的身边。
——地上的活尸竟已经被一条儿臂粗的绳索牢牢捆住!
众人已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好!”
容婳微微一愕,只见身边之人一身紫袍金带,皂色的长靴和苍白的积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鹅帽锦衣,腰悬绣刀——这八成就是锦衣卫校尉岑福了吧?
“怎么回事?常胜堡叶将军铁律军规之下,难道已经没人知道擅离职守的处罚了吗?”
锦衣卫开口,那些士兵个个都不由一阵惊惧。
他冷冷的环顾了周围的士兵一眼,冷冷的开口:“谁是负责押运的?还不去把车修好!”
士兵一时雅雀无声。
忽有一人道:“可是……”
那年轻的锦衣卫,一步一步的走向人群,一把扭脱了说话人的下巴,冷声道:“军令之下,没有‘可是’。”
他动如脱兔,出手狠辣,那些兵士被他弄得都有些目不暇接了,直到他已经慢慢踱回容婳身边,那被他拧脱了下巴的兵士才在喉咙里发出惨哼。
容婳心中暗暗感佩,这锦衣卫出手虽然狠辣,但的确十分奏效,她低声问:“岑校尉?”
岑福与容婳心意相通,已知她不惜卖弄身法,就是要不致伤损士气地平息掉这场突发的乱局,正疑惑这女子是谁,突然被她一问,不禁微微一愕:“姑娘是?”
容婳这才自怀中摸出沉甸甸的玄铁令牌,岑福脸色陡变,一把夺过收于腰间,也顾不上避嫌,扯着容婳就躲进了官驿,“陆大人的令牌怎会在姑娘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