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岚岳与容婳相携沿着那蓝袍人消失的方向往山腹深处走,竟走出了有三里多,见峭壁上有一道巨大的冰瀑冲击而下,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一条玉龙,晶莹剔透,明亮壮丽。
冰瀑下头是一潭碧绿的泉水,潭水面上冻了一层薄冰,那岚岳在潭边将外袍褪去,露出四肢和肋下大大小小的几个伤口,看起来十分可怖。
“阿岳……”容婳见着那些被骨刺穿透的伤口挂着血肉,眼圈一下子红了,哽咽的说,“疼吗?”
那岚岳笑着摇了摇头,以冰水将伤口洗过。
“阿岳,我来帮你……”
“别碰,这水冷的厉害。”那岚岳说着,却以冰水将伤口盥洗了一边,囫囵包扎上。
他俯身在谭边,凝神瞧去,见碧绿的水中一尾尾青鱼在薄冰下头游来游去。
“婳儿您看——”那岚岳一时兴起,手指沾了些冰水幻化出一支冰锥,他在谭边静静等着,待那尾最大的青鱼游到附近,使劲疾刺,正中鱼身。
“哇!”容婳欢呼大叫,“阿岳,你好厉害!”
那岚岳以指尖为刃割开鱼肚,洗掉内脏,再找些枯枝,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将鱼烤了起来,不久便香气四溢,眼看已经熟了。
容婳咽了口吐沫,从那岚岳手中接过烤鱼,入口滑嫩鲜美,似乎生平从未吃过这等美味。
纳兰笑着看着容婳,将她嘴角的油污擦掉:“好吃吗?”
“好吃,”容婳撕下一块鱼肉放在那岚岳嘴里,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吃了,“和之前你教我做的一样好吃!”
那岚岳吃了鱼肉,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她的指头,容婳小脸腾的红了,她低着头讪讪的转过头。
那岚岳一怔,稍稍用力去扮她的肩膀:“婳儿?”
他忽然想到,两人相遇以来,经历了种种波折,自大婚之夜后几乎未曾有过一日安宁,今日在这山中禁地,融冰为水,烤鱼为食,反倒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容婳却径自低着头,那岚岳默默将她揽在怀中,心里自涌上一股酸楚的柔情:“婳儿,从前都是我不好,往后我们两个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容婳声音闷闷的,显是哭过了,说:“你不是都要与我和离了。”
说到这个,那岚岳心中更为愧疚:“我……哎!我就是个混蛋!娘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一般见识了,好不好?”他轻轻抚弄着容婳散落的长发,忽然从怀中摸出一物,小心翼翼的插入容婳素净的发髻上。
“这……”容婳握住那岚岳未及拿开的手,“这是我娘的发簪!怎么会……”
“是了……我从酥油灯里将它取出来的时候,簪子已经烧裂了。”那岚岳反握住容婳的手,将她的双手都放在自己手心,“我不敢想象你当时该有多么的心灰绝望,我看到你那么小小的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站在浮冰上,一个不小心就……是我该死!”
“是我不好,从前也是……”容婳靠在那岚岳肩上:“阿岳哥哥,但往后婳儿不管做错了什么,你尽可以打我、骂我、责罚我,但千万别不要我了……婳儿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人了……”
那岚岳紧紧握着一双柔荑,只觉得上万年的冰雪都化成了温泉,从不儿罕山的山巅,沿着额尔古纳河古老的河道,要用那暖意将敕勒川绵延千里的雪原全部融化!
他轻轻起身,在背风处围了个灰堆,将半燃的柴草藏入其中,以防火种熄灭;然后才将外袍扑在地上,抱着容婳裹紧红狐狸披风里。
两人俱是疲累到了极点,很快就相拥而眠。
谷中日长无事,接连三日那蓝袍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容婳寒疾总算未再加重,两人便在山谷中闲逛。
山谷中破有不少飞禽走兽,那岚岳便一一指给她看。
又数日后,容婳横竖无事可做,见那岚岳身上的外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便死活要求那岚岳教她骑射。
“你总闹着学射箭做什么?”那岚岳疑惑道。
容婳固执地说:“不为什么,我就想学,快教我!”
那岚岳拗不过,只得用枯树枝做了把小弓,手把手教她,从身后抱着她,教她拉弓,放箭,调整姿势。
容婳起初射得乱七八糟,那岚岳以为照她的性子,必然又要撩开手,但走开一会儿,再回来时,见她还在不死心地练习。
后来那岚岳便在练功之后,陪她演练,他让容婳弯弓搭箭,瞄准自己放箭。
“不行,会伤着你的!”容婳大喊。
“小徒孙,你能射中我的一片一角,我便认你叫师父!”
容婳瞄了那岚岳半天,弯弓搭箭,一箭过去,那岚岳只是轻巧一转身便避过,来无影去无踪的。
“用耳朵、听风声,”那岚岳突然出现在容婳身后,忒着她耳畔,搞得她心猿意马,“专心点,想什么呢!”
容婳耳朵都烧红了,那岚岳:“你这箭法虽然差劲,但早就已经射中我的心了。”
容婳回头看着,那岚岳红润的嘴唇与高耸的鼻梁,怔怔的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