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人只是头颅发颤,嘴巴发青,低着头看地,根本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徐述年急了,直接一巴掌盖到了那人的脸颊边,自己的手掌都给拍肿了。
“你倒是说不说?啊?我的唐胜将军,如何又中了埋伏身亡,英年早逝啊!”
那人一下子被掼倒在地,打了个激灵, 急忙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一骨碌地爬起来在地上磕头。
“可是唐胜将军的尸首都找不着,被敌军捡去了,也未可知!”
徐述年一听,转身便要走,不知道要去撞什么柱子撒气似的,他一面嘴里半个字都说不出,一面心焦,看上去,怕是马上便要气急攻心,而昏倒在地了。
“相公,相公啊你冷静些!你不要这副模样,我们看了都害怕,唐胜将军的尸首必定会找到的!”
胡晓彤最心急,上前去,却也不敢挨近了,只是在一旁急切地劝说,而花娘也道。
“是啊,你们这些人,现在还不赶快去找!派人加大了力度,从那河里头去捞,捞不到,便去山丘草土里头翻,总之活要见人,死……死也要见尸的!不会连一片衣服布也见不着了!”
花娘嘴上如此利落地吩咐,而眼睛在冲着那个鼻青脸肿的报信兵使眼色,叫他可快些走,不要再在刺史的气头上,还来摸老虎的尾巴。
“是是是!属下遵命!”
那个保险金呢兵简直是求而不得,刚要拔腿走了,逃离这个戾气之地,却被徐述年大喝一声,叫住了。
“你去哪里?!我叫你走了么?”
徐述年转过身来,面色铁青,牙齿咬得几乎响动,胡晓彤在一旁看了害怕,也不敢用软言软语来劝说了,而花娘见到了这副情形,急忙上前,想要缓和气氛。
“是我叫他赶紧派些人手去找……”
还未等“尸首”二字说出口,徐述年却已经再听不下去,粗暴打断。
“我没问你的话!”
花娘一听,徐述年竟然风度失到了这个地步,心头想必是痛如刀割,此时自己再说话,不会更加缓和,而只会增添他的怒火罢了,于是拿着帕子按自己的脸,不再说话了。
那个报信兵,只觉得自己面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刺史大人,您您您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声音发颤,只怕自己是要小命不保。徐述年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头蹦出了几个字。
“传令下去,在洛州招募三千精锐,赶赴临江!同时,全军挂孝,副将范统置办白盔白甲,三日之内置办不好,便要重罚!”
报信兵连声答应,心里头倒是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个刺史没有将火撒在自己头上!
于是急忙去报信了,眼下只徐述年气急,站在厅堂里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也没有人出声,徐述年兀自在屋子边走了一圈,眼眶是愈加血红,又看看天色,天寒且暗,便是终痛哭出声。
“唐胜啊!你连尸首都不让我寻到,是在气我将你丢在了临江,不接你到洛州来么?现下天色愈暗,你的魂要是找不到路,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做哥哥的,实在是没照顾好你啊!”
他越说越伤心,只是捂着脸,不让那些眼泪从袖子里掉出来,两只袖子很快便濡湿,变得沉甸甸了。
下半夜,他终于眼泪也流尽了似的,花娘端来了一碗温热的汤盅。
“相公,你好歹也吃一点。”
“吃什么?!我的兄弟尸首未明,我还在这里喝粥?我好大的福气!”
说着,袖子一拂,汤盅砸破在地上。
花娘心里头又生气,又心疼。气徐述年对自己发火,又心疼他心如刀割,寝食难安。
终究,花娘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收拾了碎碗片,甚至不叫丫鬟来,便退了出去。
而副将范统一接到这个命令,就犯了难,他也将这个气撒到了身旁的随从头上,劈头盖脸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来说说,这个事情,有道理么?唐胜将军死了,难道我心头就很舒坦么?现在刺史要我去置办什么白盔白甲,我如何知道?我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难道要做些杂活儿?”
那个随从知道,现在也是忤逆不得,最好让这个范统也撒气了才好,于是也顺着他的话道。
“是啊,我瞧着刺史大人心里头,说不定看着您自个儿活得好好的,便不高兴,恨不得您是代替了唐胜将军去死才好!”
范统一听,是气得将自己的靴子冲着那个大柱子狠狠一踢,可是实在踢得脚痛,只好呜呜地抱着自己的脚,心里头疼,脚指头也疼,最疼的,是自己不过是个副将,必须听命!
“我也想尽快置办了这白盔白甲,可是三天的时间,我到哪里去找到几千副披麻戴孝的这东西!一般的盔甲都是官制,这都是朝廷的东西,而白盔甲,我连上哪儿去买都不知道!”
他心急如焚,拖着痛脚,啐了一口,开始像无头苍蝇那般乱窜了,思前想后, 终于去找刘白求情,看看同为将领,只会作战的,能不能体谅自己的难处,也给出出主意。
可是没想到,刘白也是视唐胜为手足,伤心不比徐述年少,他原本看在了范统也是个副将的面儿上,接待了他,以为他要来一同吊唁唐胜,可没想到,范统开口便道。
“按察使大人呀!您现在也在洛州当差好一些日子了,可知道这洛州何处可以置办白盔甲么?我这儿收到了命令,刺史大人要我三日之内做好,可是我全然没有头绪!”
刘白正冷着眼在家里头呆坐着,就连烟霞也不敢上前来劝的,这个范统可算是撞在了枪口上头,刘白当即起身,范统低着头,喜形于色,以为他要替自己找人去了,结果只听到了“哎哟!”的一声,范统便趴在地上,捂住了胸口。
“您为何……为何要踢我呀咳咳……您一脚可真重!”
范统委屈不已,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情,他一抬头,瞧见了刘白的双眼简直是血红,才明白了自己是死到临头,心里头暗自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