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安脚步一停,回首看向我的目光恢复冰凉,“林清清,你真让人恶心,又想用之前的套路,让我开口被爸妈训斥拘在家里?你最好老实别再出幺蛾子!”
看出顾九安此刻烦躁异常,白绮轻轻抱了抱他,“大难不死,我们去夜色庆祝一下吧?”
我轻声制止,“有伤不宜饮酒,九安你应该回家。”
顾九安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搂着白绮的肩膀直接出了门。
那抹细碎的咳嗽再也压不住了,我拼命的咳嗽,就好像要把心肝肺全部咳出来一般。
我拿开捂住嘴的手,上面沾满带着血沫的鲜血。
这种鲜红,真的好像,我嫁给九安那天的样子。
05
我与顾九安的婚礼现场被安排在沙滩,碧蓝如洗的天空连着海洋。
海鸥成行,还有周遭所有人欢欣的贺喜。
我穿着鲜红的秀禾,独自一人站在礼台之上。
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礼,新郎却没有到来。
我以为顾九安同意与我的婚姻,自然也就接受了我,可一切不过是想当然。
就在前一刻,我还在吩咐助理压下那个热搜【豪门大少逃婚,原来只为明星顶流酒店探班!】。
顾九安就是那不愿受到拘束的火花,迸裂四溅,只愿意盛开在自己幸福的时刻,半点不在乎别人。
可现场媒体众多,怎么都是压不住的,下台之后爸爸黑着脸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哪怕把全中国都掀一遍,晚上宴会你也要把顾大少找回来!要不然你就不用回家了!”
我穿着礼服肿着半边脸,敲响了酒店房门。
那是我第一次跟白绮见面,她随意裹着一件浴袍,满是温存后的余韵。
透过缝隙,还能看见凌乱的被单,顾九安在床上熟睡,睡袍敞着,精壮的胸膛和脖子上满是激情后的吻痕。
我都不知道要怎样去呼吸,白绮依靠着门框,大大方方的打开门给我观赏,饶有兴趣的挑起眉头,“不用谢,我帮你试过了,九安在这方面很不错哦。”
我咬着牙看向她满是怨恨,“你不该拿他炒热度,你这些年赚的够多了!”
白绮无奈的摊着手,“谁会嫌自己钱多?你放心,只要有你在,他对我就永远予求予取,谁让顾九安爱的是我呢?”
我的掌心握紧又松开,最后深深呼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我在林家门口整整跪了一天,膝盖肿的青紫,被路上的石子割得破皮,才被允许踏进家门。
那时满心彷徨,怎么都想不明白我跟顾九安是什么样的未来。
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们根本没有未来。
我是一只被束缚在原地,将死的枯叶,至多不过被风吹到一旁的道路上,被来往车流压得粉碎。
开车回到了林家,听见家里摔碟掼碗噼里啪啦的声音,我熟练地收敛起所有的喜怒哀乐,推门低低唤了一声爸。
06
迎面飞来一个陶瓷的烟灰缸,砸在了我的额头之上,血迹顺着鼻梁滴滴答答落在洁白如雪的瓷砖之上。
林家家主坐在沙发之上怒火中烧,“养了你二十年,真把自己当成林家人了?谁允许你擅自跟顾少爷提离婚?”
坐在一边的夫人看着我的狼狈样,皱着眉开口劝道:“你跟一孩子计较什么,梅姐带小姐上去换身衣服下来吃饭。”
我低头不语,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楼,还没坐到餐桌边。
主位上的爸爸突然开口,“你们必须尽快有个孩子,我让家庭医生配了些药,你现在喝了,晚上回去跟九安好好休息。”
我看着手边的那一罐黑漆漆的汤药,从心底里感到恶心和屈辱,“爸,我不需要。”
爸爸看着我满脸不耐,“成婚三年,狗都养了几窝崽,你呢?你算什么女人?趁着顾少爷还愿意跟你在一张床上还不抓紧!”
我不可置信地问“你派人监视我?”
林家主理直气壮的扬声训斥,“你是我养大的,你做什么我都应该知道,快把药喝了,别逼我让人动手,那就不好看了。”
守在门外的保镖早就乌泱泱一群的进来,原本宽敞的餐厅顿时显得臃肿不堪,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投注在我的脸上。
我抽着气苦笑了一声,捧起那一罐药艰难地吞咽下去。
爸爸这才满意的和缓了语气,“爸不会害你,有个孩子比什么都强。”
黄色的药渍滴在了衣领上,夫人优雅的擦干净嘴角开口,“没有和顾家血脉的孩子,林家就只能是你暂时的避风港,清清,妈妈怀孕了。”
我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挂不住了,林家人的话再清楚不过,如果不能和顾九安有个孩子……
或许跟着我二十年的姓氏与回忆,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07
我从车上从冲下来,跌跌撞撞的进入别墅洗手间。
冷水倾泻而下,顺着我的脸颊汇入浴缸之中,一直淹没到脖颈。
我浑身在打颤,鼻子喉咙里都是血,落入水里撒出一道道粉红色的痕迹。
顾九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我清晰地听见他放下钥匙的声音,还有拉开落地窗帘的撕扯声。
或许看见家里乱糟糟的痕迹,“哒哒哒”的皮鞋声临近,他敲响连洗手间的门,语气中都带着厌烦,“林清清?”
我感到灵魂被撕成两半,一半热烈沸腾,叫嚣着冲出去要把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扑倒,另一半蜷缩在支离破碎的躯壳中,害怕的左顾右盼,慢慢失去生命力。
过去了很久,身上难以控制的眩晕与疼痛终于停下,门外早已经没有动静。
我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迟缓的打开了门,一旁等了许久的顾九安抱臂看着我,“索爱不成就自杀?跟我玩道德绑架?”
我匆匆用手把脸上的血迹抹去,回头看着那一池子粉红的水无从辩解。
突然间,原本隐匿无踪的沸意再度涌起,我惊慌,伸手就把顾九安往外推了一步“你走,回夜色!去找白绮!”
顾九安像是惊讶于我的反应,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命令我?你也配?”
身体的欲望让我无从抵抗,我猛地扑入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精壮的腰身。身体冷热交织,摇摇欲坠的理智告诉我此时应该放手,可我内心的不安和燥热却不允许我和他分开分毫。
顾九安冷冷地瞥着我,即便如此他也不肯抱我一下,声音淡漠:“你这又是做什么戏?不是刚刚还让我走吗?”
我颤抖着,几乎是祈求他,“就这一次,再抱我一下,九安。”
顾九安推开我,他修长的指尖划过我额头的湿发,他盯着我的脸:“你这是被下药了?怎么还流了鼻血?”
我偏头,不想被他看出异样,只能低声喃喃“九安哥哥,我真想一直这样下去,可是我等不了了。”
一下秒,我点起脚尖,双手攀附住他的脖颈,嘴唇轻轻印在他的脸颊。
顾九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厌恶,他像是被惹恼了一般掐住我的脖子。
手指收紧,我几乎不能呼吸。
“林清清,我太放纵你了是吗?你以为说几句没头没脑的浑话,再装成这个样子,就能让我跟你上床,当名正言顺的顾夫人是吗?”
他松开手,我止不住地咳。
顾九安却不顾这些,只是半推着我进淋浴间,又拿着淋浴头喷向我,“林小姐,清醒点了吗?我们是联姻。还妄想真的当我的太太不成。”
我的身上被浇头,冷水顺着我的发梢滴入颈间。
我一时分不清此刻究竟是身体更冷,还是我的心。
顾九安点了一根烟,氤氲的薄雾上行,他的目光似乎投向了我,满是失望,“你跟外面的人有什么区别?不过那些人是要钱要势,你是要我的人我的心。说起来,你倒是比那些人更贪婪一些,拿下我,不就是想要掌握整个顾家?”
我微弱的声音透过胸腔,却没有传到他的耳边,“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就没有图谋过什么。”
他背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我不会再回来了,林清清,你好自为之。”
大门轰隆一声关闭,我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无声的瘫倒在地面之上,不知道是挽留还是求救,“别走……”
耳边轰鸣的那一刻,我挣扎着拨通了陈漫的电话。
08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浑身插着管子。
红着眼睛的陈漫看见我醒了,泪水决堤,“清清,我打电话去叫叔叔阿姨来。”
我扯住了她,微不可及地摇了摇头,“等我死了,告诉他们一声就好。”
“顾九安呢!你们是夫妻,你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他一个电话都没打通!”
我的思绪分明散落在各处,可是听见顾九安三个字的时候还是仍不住心疼,顿时失去了光彩,“他,他不会回来了,我还有多久?”
陈漫舔了舔嘴角,“好好接受治疗,一切都会好的。”
我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想死在医院,陈漫,我想回孤儿院。”
我辞去了林氏集团总经理一职。
可就在开车回别墅拿行李的路上,我无意中刷到了那条得偿所愿挂在头条上的热搜【顾氏大少百万求婚,白姓顶流落泪接受,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一边看着路,一边点了进去,铺天盖地的热评几乎将我钉死在耻辱柱上。
【林家养女横刀夺爱,我家姐姐和顾少爷一对鸳鸯才被拆散了这么多年!林清清真该死啊!】
【可靠消息,据说林氏的夫人怀孕了,林家已经在办迁户的手续了,林清清代理集团这么多年,不可谓不是过河拆桥啊。】
【林清清这种狼子野心的拜金女还真有人洗?早年的阴暗批事迹都忘了?指路:林清清跟踪狂1林清清跪舔日记2林清清暗箱操作3……】
我几乎再也克制不住战栗的感觉,本慢慢停靠在路边,缓一缓被这些无关紧要的评论打乱的精神。
拐角处一辆疾驰而来的货车却迎面撞了上来!
玻璃四分五裂,我与车辆融为一体,火光裹挟着血色掀入空中,我被巨大的挤压碰撞成了一滩血水。
我确信我死了。
这样也好,网上的风风雨雨,商场里波涛诡秘都与我再无无关。
顾九安也可以终于可以和白绮在一起了。
可我的灵魂却被禁锢在顾九安左右。
我不明白,为什么活着总见不到他,死了却要日日夜夜与他相见。
09
顾九安和白绮在床上缠绵,但在亲昵的过程中,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伏在白绮的身上,汗水缓缓渗进床单里,捂着心口四下茫然地说道,“绮绮,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块。”
白绮的目光微深,她轻柔地抚摸着顾九安的脸颊,安慰他的不安,“九安哥哥,以后你的心里,只会有我一个人。”他们的目光交汇,情感深深相连,唇齿相依,彼此的温暖和安慰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
他们之间欢愉不断,我就在飘在沙发上,面壁了一夜。
事后,白绮已经洗洗睡下,顾九安却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我看见他打开了手机,迟疑地从黑名单里拉出了一串未知号码拨了过去。
那是我的电话号码,我惊慌失措地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静音,可是当铃声响起之时,我才惊觉,我已经死了。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顾九安烦躁地挂断了电话,嗤笑了一声,“那个女人关我什么事情。”
他将鞋甩开,倒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我上前试探地触碰他,果然手指穿过,看来不论生死,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触摸他的能力。
可是为什么,死后的世界不是投胎转世,也不是魂飞魄散,还要让我面对这惨痛的现实?
清晨的阳光照在顾九安的脸上,就连细碎的绒毛都一清二楚。
可当他熟睡被电话吵醒的时候,那样硬挺英俊的脸却深深勾勒出皱眉的棱角。
电话那头还是顾夫人平淡如水的嗓音,“九安,林清清死了,你理应去林家帮忙。”
顾九安顿时惊醒,猛然起身,“妈,你开什么玩笑!”
“妈妈什么时候跟你说笑过?快去吧,不然传出来该说你没礼貌了。”
我原本以为顾九安至少会高兴一点,哪怕是当作陌生人的事情听过忘了都好。
可他只是肃穆的起身,没有说话。
白绮被他吵醒,“出什么事了,阿姨这么着急让你回家?”
顾九安还是镇定自若的安抚着她,完全不像是谎话,“我妈亲自下厨炖了一只鸡,怕我回去就凉了,我晚上回来找你。”
白绮歪靠在床头,露出乖巧的笑容,“好,我等你。”
10
我随着顾九安来到了林家,这个我一直生活到成年的地方,上面挂满了白色的绢花绸缎。
我看见顾九安的眼里有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大步走进厅里。
往来帮忙的亲戚不少,看见顾九安之后更是挂上了苦大愁深的面孔,哀哀戚戚哭个没完。
顾九安走到了林夫人的身边,面无表情,“林清清闹够了吗?她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一旁的亲戚听见这样的话,讪讪地止住嚎叫,“顾少爷,您在说什么呢?您不是来一起置办清清葬礼的?”
顾九安紧皱着眉头,不太高兴,“她再怎么样,也是林氏集团的总经理,顾家的儿媳,你也配当着她母亲面咒她?”
那个亲戚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个不停,“那也得是人活着的时候,死了这么一大集团,还不是要靠亲戚扶持。”
“你!”顾九安毫不留情的给了这妇人一巴掌,半分不讲亲家情面,“不会说话就别张嘴,没得讨人嫌。还有这些!”
顾九安指了指院里正在装扮的花团和殡仪用品,“瞧着就晦气,跟谁家死了人奔丧似的,还不撤了。”
院里的人都看向了林夫人不知进退,还是林夫人开口说话,“都随顾少爷,撤了吧。”
那个中年妇人狠狠跺了一下脚,“大嫂!我就是替咱家清清鸣不平啊,在顾家忍气吞声了一辈子,死了还不能好好风光大葬了?”
林夫人一下子抵住了顾九安再度扬起的巴掌,不卑不亢,“顾少爷,一下算是不懂事,再来可就是打了我们林家的脸。”
顾九安向来桀骜不驯,闻言立刻嗤笑呛声,“脸?林家的脸不是早就跟林清清一起被我碾的稀碎了吗?”
林家家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脸色不大好,“死者为大,顾少爷非要闹得清清魂魄不宁吗?。”
顾九安满是不理解,“怪不得她那么怪,原来林家就是这么对她的,你们都疯了不成。”
林夫人起身送客,“究竟是谁疯了不能接受?顾少爷,那栋别墅只有你和清清有密码,还麻烦你收拾好她的遗物送回林家。”
顾九安只是愣神片刻,紧接着像风一样穿堂而过,离开了林家。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到林家的机会,看着二楼挂满白绸红布的窗户,思念转瞬消逝无踪。
11
顾九安回到了那个他说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他气势汹汹地打开每一扇门,却在看见积灰的空房后黯然神伤,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寻找什么。
只是最后他站在了兵荒马乱的洗手间前默然不语。
这栋房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亲手布置的,婚后的点滴相处,我都如视珍宝,做饭打扫亲力亲为,从不假人之手,我知道大多是无用功。
因为顾九安很少回来。
粉红的血水传来丝丝血腥的气味,顾九安从地上捡到我无意中掉落的病历单。
【脑癌晚期】这四个字顿时刺进他的眼里,他终于为我落了泪。
纵使徒劳无功,我还是上前妄图擦去他的泪痕,他却抹了一把脸,径直来到了二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卧室,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对不起你。”
我怅然的站在他身后。
什么对不对得起,我最怕的,就是死后我的一厢情愿变成捆住他的枷锁。
人一旦失去了连接情感的东西,到最后不管是愧疚还是爱,就都分不清了。
他蹲下身子第一次好好看我立在床头柜上的照片,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原来是你……”
我用透明的手指叠在他的手上,好像我也在抚摸这张看了无数遍的照片一样。
顾九安从小时候起,就一直是我的小神明。
那是我刚被林家收养的一年,贵族圈的小孩排外,我就是那个被欺压的对象。
直到那一次,我被他们叫的小混混围在巷子里像条死狗一样殴打,是顾九安一人给了一棍子。
顾九安看我瘫在原地,嘴里的血咕噜咕噜往外冒,还吐了一颗牙出来,迟疑着没有上前,只是让姗姗来迟的保镖管家给我送去了医院。
我认出了他的脸,他是顾家的独生大少爷,与我天壤之别。
我不敢靠近他,可是我们却格外有默契,图书馆里,樱花树下,街头巷尾总是会偶遇。
我们萍水之交,可我却因为他的无意之举,那一整个学年都没有受人欺负。
后来因为林夫人抑郁症加重,强制勒令我在家陪伴学习。
离开学校前,我终于鼓起勇气,去恳求顾九安拍一张当下最流行的大头照。
他同意了,完美的小神明和缺牙的丑小鸭有了一张合照,我也靠着那张合照度过了很多个没有人关心在乎的夜晚。
这段记忆我珍藏在心,可对于顾九安而言,就像是海面上的浪花,一下就淹没了吧。
顾九安拨通了白绮的电话,语气有些不善,“阿绮,你还记得我们的初遇吗?”
我听见电话那头有些失真的回答,顿时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白绮用着再缠绵不过的话语,诉说着我的故事,“是你在小巷中像个小夜叉一样从天而降救了我,可我们身份差太多,还是转学之前我鼓起勇气才跟你拍了第一张合照,怎么了,九安?咱们不就是因为不想像从前一样错过吗?”
顾九安语气不变,只是略微攥紧了拳,“我只是,突然想看看那张照片,你还保存着吗?”
白绮似乎有些慌张,可是说着说着却又重新理直气壮起来,“我……那哪还能在呀,九安,那张照片里我还只是个丑小鸭,我们现在的记忆难道不比那时候美好吗?珍惜现在,过去只要偶尔回忆一下就够了。”
顾九安轻轻笑了一声,可是脸上却僵硬的可怕,“是啊,现在更要紧。”
他挂断了电话,躺在了冰凉无比的大床之上。
我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但心早就空了,自然不如从前那样痛了。
就算知道他跟白绮的相爱是因为我与他小时候那段缘分也不重要。
顾九安说了,现在更要紧。
12
整整六天,顾九安呆在这间房里,不出门也不接电话。
直到他踏出别墅的那一刻,我快要消散的魂魄终于看清了他。
顾九安穿着一身红色西装,就像他一贯那样桀骜而不驯,他开着跑车,轰鸣声响彻每条道路。
他在跑车上给白绮打了电话,风声呼啸,一瞬间我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我看见他云淡风轻的笑了后,悠悠开口,“阿绮,我这个人不喜欢沉湎于过去,也不喜欢欺骗的现实。给你顾氏集团1%的股份,我们,好聚好散。”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声,好半天才听见“嘟嘟嘟”挂断的音响。
我知道,顾九安是爱白绮的。
可他受不了纯洁无暇的爱情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之上,把他的骄傲踩在脚下,真是比他让死更难受。
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他一向遵从这点。
只是令我迷惑的是,他的终点是林家。
他敲开了林家的大门,黑白分明的礼堂里,只有他身着鲜艳如血的红色西装,在水晶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原本这场葬礼,在顾少爷这不许那不许的情况下已经完全不成体统,要是还被他胡闹一场,那他们林家真就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林家家主皱着眉起身,“顾少爷,要是来祭奠小女,请入坐。”
顾九安一如从前模样,昂了昂头,“我好歹也是林清清名义上的丈夫,跟她说几句话的时间,总是要给的吧。”
林家家主迟疑片刻,看见顾九安平和的模样,终究还是让他过去了。
我也是头一次看见自己死后的模样。
棺椁里缝缝补补,倒还有几分生前的人样。
只是没有生气,没有面容,完全认不出是人是鬼。
顾九安是头一次如此认真地凝视着我,他的眼泪落在了透明的板面,明明是笑着,却含着一点细微哭腔,“我没有爱你,我只是可惜,我们遇见在了错误的时间里,不知姓名,不知身份。”
一片哗然。
顾九安俯身,隔着一层厚实的棺木,轻吻了我的嘴唇。
他带上了钻戒的手指好像按在了我的脸颊,“林清清。”
他抬起头,好似穿越了空间和时间的缝隙,看见了我的身影,“我不会忘记,有一个人曾经独自深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