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河的声音却轻轻的,柔柔的,像微微拂过的风。
“我一直心高气傲,但是为了弟弟,也不得不跪。
她取出了母亲的画像,那是父亲年轻时给母亲画的像,原本她嫁进我们家之前,那些画像被父亲装裱起来挂在家中。
继母嫁进来后,一直没有取下来。
她把那些画像在我面前砸毁,她说,这些年她每日每夜对着另一个女人的画像,还要假装大度地忍受自己的丈夫对着画像缅怀,她已经受够了。
她还拿出汽油,浇在那些画像上。
一把火,连画带框,烧得只剩残灰。
我只能看着母亲的画像被毁,默默流泪。
如果母亲知道,她不会怪我,她知道,弟弟现在很需要这一笔钱。
我向继母磕头,继续求她给我钱。
她忽然又发起疯,一把扯起我的头发,把我拖向室外的院子。
地上的碎石子又糙又硬,磨在腿上,火辣辣的疼。
那时我还心存侥幸,自己穿的是裤子,不是裙子。可是回到家我才发现,裤子没被磨破,腿上却磨坏了一大块皮肉,血糊糊的。
那天继母跟说我,她能到父亲身边,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是因为她一直在模仿我母亲的一颦一笑,模仿她的穿衣打扮,模仿她的妆容,她的举手投足,甚至是一个眼神,一个失落的语气。她这些年跟在我父亲身边,一直都在模仿我母亲的样子,为的就是能让我父亲多爱她一点,
可是我渐渐长大,长得越来越像母亲,父亲有时候看着我的脸,就觉得自己愧对亡妻,回到家就对继母母女俩冷漠寡淡,不闻不问,就连继母她有时候看着我,都会出现错觉,以为是我的母亲复活了,要回来找她报仇,把她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继母她要靠吃药才能压下心中的焦虑,每个夜晚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跟我的母亲。
继母她恨透了我,她说,最好要我也一起跟着母亲下地狱,她一分钱都不会给我。”
沈牧川眸色阴沉,“后来呢?”
“我自然是没有能从她手上拿到半分钱,只是回到医院,听说有好心人替我们交了医药费。”林星河深吸一口气,长吐出怄在心窝的那口浊气。
随后朝沈牧川展露了一个明媚笑容:“所以说啊,这个世界上,好心人还是很多的,美好也很多,我们都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她说完,又自语道:“也许不是上天给了你绝处逢生的机会,而是有那么一个人,在你摔下悬崖的时候,拉你一把。”
沈牧川被她的笑意感染,忽地也勾了勾嘴角。
她不会知道,那时候对她伸出援手的,是他。
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关注她的成长,一直在身后支持着她。
林星河,能成为在你跌入悬崖时拉住你的人,我何其有幸。
沈牧川送林星河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星空满夜。
“一会你把我放在咖啡店旁边的那条巷子口就行。”林星河嘱咐。
如果直接回到学校,她要是从沈牧川这辆车下来,也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最近她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还是低调一点好。
沈牧川却不悦皱了皱眉:“今晚还要上班?”
“呃……”林星河琉璃般的眼珠子一转,“嗯!一个店员突然请假,老板就让我回去顶他的班。”
沈牧川也没再继续追问,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林星河下了车,冲着沈牧川挥手道别,目送车子消失在街道尽头才向C大走去。
黑暗中,隐藏在暗处的摄像头跟踪着林星河,频频闪动。
周末下午,一个身穿家政公司工作服的保洁人员出现在林星河的寝室,“您好,保洁。”
林星河从文档里抬起头,不由一愣。
C大果然是著名的豪门子弟大学,学校连学子的卫生都一并包揽了。
苏可正在和来串门的朋友聊天,两人都诧异地望着保洁人员。
串门的女生目瞪口呆地问苏可:“苏打小姐,知道你娇气,没想到你这么娇气,叫都叫了,要不你给我寝室也叫一个。”
苏可回忆了一遍,自己根本没叫什么保洁。
“阿姨,您没走错房间吧?”苏可问。
保洁人员一听这个问题,转头出了寝室门,仔仔细细对了订单上的房门号,嗓门亮敞道:“没错!就是这儿!1204。”
林星河跟苏可面面相觑,苏可继续对保洁人员道:“可是……我们没人叫了保洁呀。”
保洁人员拿出订单展示给苏可和林星河看。
“这是公司的安排,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就负责周末保洁,而且我看这订单上,是长约,有小一年半呢。”
林星河听明白了,这不是学校的标配,而是一个订单乌龙。
几个女生一头雾水,还是那个串门的女生反应过来,“苏可,是不是又是你的哪个暗恋者给你的惊喜?”
苏可这么一回味,若有所思:“好像我之前有发朋友圈抱怨自己寝室卫生被扣分因此降了星际来着……”
那女生两手一拍:“这不就结了!不过这礼物也真是有够别出心裁。”
苏可心里隐隐得意。
脸上却不屑道:“嘁,直男,谁稀罕。”
林星河自觉没自己什么事,便又埋头写自己的小说。
等到保洁人员将寝室打扫干净,退出去时,这才招呼:“谁是林女士?”
苏可和那个串门的女生又对视一眼,这里姓林的,也只有林星河了。
保洁人员又补充:“林星河。”
林星河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一脸蒙地指了指自己:“我?”
苏可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也只能笑着点点头,只是笑容有些尴尬和僵硬。
保洁人员发现了顾客,立即上前对林星河热情道:“同学,麻烦你在后台上给我个好评,谢谢了!”
保洁人员离开,林星河还是一脸茫然。
苏可压下心里的尴尬和不快,对林星河道:“星河,你叫保洁怎么也不跟大家商量一声,好像大家占了你便宜似的。”
她又不是叫不起,只不过是不想太张扬太过分罢了。
否则,轮得到别人抢她风头么。
林星河连忙摆摆手辩解:“我没有,我觉得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那个串门的女生插进来:“可能是你的某位追求者呢!”
苏可也跟着笑笑,只是心中某个角落里的不快却逐渐发酵,膨胀,变成了鼓鼓囊囊的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