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习惯，还是小时候养成的。”
沈牧川说着，自嘲笑笑，问林星河：“很奇怪吧？”
林星河认真地摇摇头。
“外人都说我生活风光，但是没人知道我在爬上这样的位置之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又有过怎样的经历。”
沈牧川神思怔怔，没有停下的意思，林星河便也静静倾听。
“沈家家中有两个哥哥，我是老幺，但从小却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父亲经常带着两个哥哥出去，把他们介绍给叔叔伯伯们，但是他却从不会带我出去，向外人介绍时，也只会说他膝下只有两个儿子。
父亲忙于工作，能回家的时间很少，回到家后的大部分时间，除了办公，就是把哥哥们叫到书房，亲自教他们经济理论和实践操作。我小时候总盼着他能回家，因为每次他回家，都会给我带礼物，他不会给哥哥们带礼物，只会考他们功课。我小时候还暗自庆幸，觉得父亲他宠爱我，苛刻两位哥哥，他任由我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却逼着他们学习，报各种精英尖子班。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公开介绍我，是因为我的存在于他而言，是种侮辱，是见不得光的罪恶。
他对两位哥哥苛刻，是因为对他们寄予厚望，要将他们培养成继承人，而我长成什么样子，会有怎样的未来，他并不关心，只要我好好长大，不给沈家做什么丢脸的事，大概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闻言，林星河沉默不语。
林家从前是锦城的富商大家，林星河并非是帝城人，对这个帝城霸主也并不了解。
后来沈牧川找到她做他假扮的妻子，她才渐渐关注起这个帝城霸主。
她也因此知道了，沈牧川并非沈夫人的亲生儿子，而是沈家家主在外与情人的私生子。
传言沈家家主当年甚至要为了那个情人，不惜舍弃家庭孩子，跟沈夫人离婚。
后来不知沈夫人动用了何种手段，那个情人消失匿迹。
而沈夫人亲自把还在襁褓中的私生子沈牧川接回了沈家，并且承诺，只要沈家家主不再提离婚一事，她就会将沈牧川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养育。
就这样，沈牧川虽然进入了沈家，但是身上烙着私生子烙印的他却注定了没有资格继承沈氏集团。
他上头的两位哥哥，也算是将将沈氏集团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过成绩平平，沈氏虽然凭着前辈打下的基业稳坐商业帝王之位，但是却再也没能重现当年沈老爷子在位时的辉煌风采。
然而三年前，他们陆续出了事故。
不是被车撞了就是死于火灾，要么就是自动放弃了集团的第一把交椅。
最终花落谁家很明显——作为最不被看好，甚至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沈家三少，沈牧川。
沈牧川接手了庞大却百废待兴的沈氏集团，一开始公司管理层对于这个血统不纯的新任太子爷并不怎么服气。
然而仅仅一年过后，集团的高层没有人再敢提出反对意见。
在林星河看来，沈牧川就是一个怀着狼子野心，隐忍蛰伏多年的野心家。
他雷厉风行，手段狠戾，所以帝城无人不畏惧他。
但是现在听他说起自己的小时候，林星河仿佛能透过他那层坚硬的保护壳，看到了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孩童，无助，恐惧。
她冲着沈牧川调皮地眨眨眼睛，忽俏皮道：“我也跟你交换一个故事。”
“我的小时候，跟你截然相反。
我父母亲和睦，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弟弟。
从小，爸爸妈妈就很宠我，大家都说我是生活在城堡里的公主。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皇后去世，皇帝娶了新皇后，公主就会变成灰姑娘。
灰姑娘的故事你听说过吧？
我爸娶了继母之后，我过的就是那样的生活。
喔，对了，继母还带来了一个她跟原来丈夫生的女儿，后来就成为了我的妹妹。
这个妹妹什么都要跟我争，什么都要跟我抢。她还会自己把自己弄伤，然后诬陷是我弄的，让爸爸罚我。
但是爸爸对我跟弟弟偏心，爸爸在世的时候，我们的日子还算好过。
后来……
后来爸爸生意失败，爸爸受不了打击，丢下我跟弟弟，去找妈妈了。
爸爸离开后，继母就霸占了我们的家，甚至连她的情人都登堂入室，要把挂在家里的爸爸的照片取下来，我跟弟弟因为反抗这件事，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小仓库。这是继母常用的把戏，我们让她不如意了，或者她看我们不顺眼了，就把我们丢进仓库里，饿上几天。”
“后来她甚至把我跟弟弟赶出了家门。”
沈牧川目光沉沉地凝视着林星河，林星河却没有显出多悲伤难过的样子，好像事情已经过去，能云淡风轻地提起。
她扬起嘴角笑了笑，问：“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被继母从自己的家里赶出了门，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从前只会弹钢琴，跳芭蕾，除了这个什么也不会，我想去打工赚钱，但是没有地方愿意用我。
最困难的一段时间，我跟舒意连栖身的地方都没有，晚上我只能带着他睡在公园的长椅上。
那是个冬天，舒意因为夜里淋露水，发起了高烧，这一场高烧引起了其他地方的炎症，情况十分危险。
我把他送到医院，却掏不出钱给他交医药费，结不了款，就不能拿药进行治疗。
医生说舒意的病不能再拖，继续拖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
我没办法，只能回到家里，求继母给医药费。
继母说，把钱给我也行，要我跪在地上给她磕头，还要围着她爬，学罐罐叫。
喔，忘了告诉你，罐罐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一只狗，被继母弄瞎了一只眼睛，后来还被继母的女儿用铁丝勒断了气。”
沈牧川乌沉沉的眸子随着林星河的一字一句逐渐变得沉郁阴戾，脸上聚起阴云，凝重得似乎能滴出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