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很好。”
慕寒时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苏落锦。
老爷子坐在藤椅上，就这么摇啊摇啊。
他昨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年少当学徒，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就是脾气硬，天分不高，却偏偏要学。
木匠这门手艺至今都已经快七十年了，这七十年的时间里，他曾经也是昼夜不歇，夜以继日的去学习。
那个时候谈不上什么梦想，单单就是靠一门手艺吃饭。
其实什么手艺都可以，可为什么偏偏是木匠？
老爷子自己想了想，或许除了木匠之外，其他的他一概也不想学。
这毛脾气传给了儿孙，现在他的这个孙子，也是这样一个脾气。
认准了一件事就不撒手，认准了一个姑娘也不撒手。
慕寒时注意老爷子看着他，他的神情似是再问：为什么看着我？
老爷子笑了一声，说：“你小子什么时候把这丫头娶回来给我做孙媳妇才是正经。”
不远处，苏落锦坐在地上，阳光晃得她眼晕。
她隐约是听见了老爷子叫她，不免回头：“爷爷，你喊我？”
“没喊你，没喊你，我和这小子说话，和你可没关系。”
苏落锦高高的喊了一声‘哦’。
又立刻埋头苦干。
老爷子说道：“好姑娘被挑走的快，你这个木头脑袋再不加把劲，人可就跑咯。”
老爷子用眼神看了看不远处的季礼。
慕寒时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苏落锦已经进行了下一步，开始粗粗的刻画手里的观音像。
按照之前的稿纸，这一次她学聪明了，选了一块粗胚，比上一次的还要宽大。
这样如果一会儿错了，还可以更改。
越是这样想着，苏落锦越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定能够成功，不免自信心爆棚。
“年轻好，还是年轻好。”
老爷子一边感叹着，一边从藤椅上支撑着下去了。
他缓缓地走向了苏落锦，然后轻轻拍了拍苏落锦的肩膀。
苏落锦回头，正看见老爷子，吓得后撤了一步：“爷爷！你大白天不要吓我好不好？”
不远处的季礼抬眼，见老爷子坐在了苏落锦的身侧。
竟然也席地而坐，苏落锦吓得站了起来：“爷爷，你着凉怎么办？”
“老头子我的精神头好，坐下，趁我眼睛还没瞎，我还能教你点东西。”
老爷子对着苏落锦招了招手。
苏落锦半信半疑的坐了下去，嘴里嘀咕着：“老爷子这又是哪门子心血来潮……”
“老头我就是心血来潮，你要是不学，老头我还不教了。”
说着，老爷子就想要支撑着拐棍起来。
苏落锦连忙将老爷子按在了地上，忙不迭的说道：“我学！我肯定学，您可千万别走，你走了，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苏落锦说的老爷子高兴。
她回头看了一眼慕寒时，见慕寒时半点也没有要上前阻拦老爷子的意思。
她心里是担心老爷子的身体不行，坐在地上容易生了凉气。
不过看老爷子坐在地上的样子熟练，好像每天都要坐在地上一样。
老爷子说：“我年轻的时候，每天就这么坐在师父的院子里，从最基础的开始，每天和斧头还有刨子打交道，那个时候那小子的爹还没出生呢！”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话很多，恨不得把这一辈子的事情都讲的清楚明白。
苏落锦从前也是这么听着外婆唠叨，突然有一天外婆不在了。
她反而觉得不习惯。
老爷子说道：“我给你刻一个，你在旁边看好。”
苏落锦忙点头。
有老爷子亲自上手，她之后顺着雕刻，难看也不会难看到哪儿去。
老爷子拿着刻刀的样子，就像是拿着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物件，他用刀，就和吃饭要用筷子一样。
雕刻时，一瞬间就入神了。
苏落锦看老爷子三两下就雕刻出了一个轮廓，从上到下，从表到里。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就连刻刀转弯的时候都很自然。
在苏落锦的眼里，老爷子雕刻木头，就和雕刻一个橡皮泥一样，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慕寒时也有很久没有见到老爷子雕刻了，记得上一次已经是好几年前。
季礼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他一早就已经蹲在了角落，看着老爷子的手法，看下刀时的分寸，基本就可以猜测下刀时的力道。
这东西早已经形成了一种经验，只有日复一日的反复雕刻，才能够有这种纯熟的技艺。
“好，接下来你刻，我看着。”
老爷子把刻刀和木雕放到了苏落锦的手上。
苏落锦接过来的时候，正能够感受到刻刀上的温度。
慕寒时没想到老爷子竟然真的还肯继续教，这个时候才微微吃惊。
苏落锦也没想到老爷子今天竟然会这么耐心。
还以为是自己不懈的努力打动了老爷子，于是差点泪流满面，感激涕零：“爷爷，那你瞧好，不是我吹，我以前学这个的时候可快了！”
苏落锦吸了吸鼻子，完全不知道老爷子是想要让她做他的孙媳妇。
苏落锦按照刚才老爷子握着刻刀的手法，只是还没等下刀，就觉得无比的别扭，一点也没有老爷子手里拿着的时候自在。
“要用巧劲，不要用蛮力，你不知道从哪儿下刀就用其他的木头练习，很快就觉得自在了。”
老爷子随手拿起了一块椴木，那椴木苏落锦记得，是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她的第一块烤的不合格的椴木，受热不均匀不说，烤的算是一塌糊涂。
苏落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着那块椴木练习着。
果然雕刻起来很费力，一点也没有老爷子刚才的游刃有余，反而绑手绑脚。
季礼看着苏落锦拿着刻刀的手法，不过转换了一下，也用那样的握法握着刻刀，当下刀的时候确实会觉得生涩。
但是很快季礼就找到了诀窍。
这刻刀的握法很适合雕刻出圆润的曲线，也更适合修光。
一边这样练习，一边季礼就已经突破了刚才生涩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