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夹竹桃!
含有剧毒的夹竹桃!
心头的恨意、狂怒、不甘、后悔……一一在赵子衿的心头流转,百转千回,赵子衿紧扣木盒的手指都被掐出了一道道血痕。
“啊……”地一声喑哑压抑的低吼,赵子衿心头剧痛,转手扔掉手中的木盒,飞快地跨步到院中的小花圃,赵子衿咬着唇瓣,双目大瞪,拨开还未完全消散的冰雪,跪在地上,十指插入泥土之中,奋力地往外刨。
夹竹桃……
夹竹桃……
“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做什么呀!”适才回院子的西月刚进门便被赵子衿疯狂地刨土的情况吓了一大跳,飞快地冲到她的身边,抱着胳膊就死劲往一边拖。
“小姐,你在做什么呀!你手流血了!小姐!你别挖了!”
拖着赵子衿的腰身往后一扯,伴随着西月一声哎哟,赵子衿被她扯回倒地,一根已经枯萎的植物伴随着根须也被赵子衿连根拔起。
就势坐在地上不动,赵子衿不论西月如何呼喊,只是拿着手里的植物摆在眼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毛茸茸的、带着黄色根须的团状树根。
“呵呵……”
赵子衿轻笑一声,手劲一松,还带着泥土的植物顺便掉落在地,砸出好大一块污秽。
真是,好礼。
好礼……
凤仙,上部分枝,有柔毛或近于光滑。叶互生,阔或狭披针形,顶端渐尖,边缘有锐齿,基部楔形;叶柄附近有几对腺体。其花形似蝴蝶,花色有粉红、大红、紫、白黄。凤仙花多单瓣,重瓣的称凤球花。
夹竹桃,嫩枝条具稜,被微毛,老时毛脱落,下枝为对生,窄披针形,顶端极尖,基部楔形。花冠深红色或粉红色,也有白色或黄色,可单瓣,可重瓣。
多么相似,只要移植过来的夹竹桃不是成形期而是花苗期的,夏末秋初开花,越不过冬便会死去,根本一点也看不出来。
这么相像的花卉,竟然是致命剧毒的夹竹桃!
而她,自诩为医学高材生,竟然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赵子衿,你真得是蠢吗?
你因为愚蠢死了六世不够,还要再来一世吗?
你拖累了娘一世又一世,你到底,何忍?
跪坐在地上,赵子衿只觉得心头剧痛难忍,忽冷忽热,全身颤抖。
最后,在西月的惊呼中,竟然急火攻心,吐出一大口鲜血。
“小姐!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奴婢!”
西月吓得都哭了出来,手足无措地扶着赵子衿花容失色。
“呵呵……呵呵……”
抬手冷笑着擦去嘴角的鲜血,赵子衿只觉得心中的抑郁之气吐出之后心神清明不少,有些踉跄地扶着西月站了起来。
“我没事。”
“准备一桶热水,我要沐浴,另外,把庄里的佃户都叫来,一会儿在府里后院候着。”
冷静地吩咐完,赵子衿慢慢地走回房间,心头清明如月,一丝丝地开始思考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
花是赵子涵种的。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很明显了。
她说她不知道是谁种的“凤仙”,可是,听说自己觉得凤仙漂亮,隔日就给自己送了几株过来……
之后,母亲的汤药一直也是她适逢的,目的,现在看来,怕是为了监视夹竹桃的毒素在母亲身上的效果吧。
而她之所以是种无法在母亲的汤药食物中找到任何毒素,也不过是因为,这毒素,根本不是从口中进入的,而是随着空气、随着风,潜移默化地吸入了母亲的体内,而这,也是母亲的症状是好还是的最重要原因。
毒素他们可以放置,但风,却不是谁可以掌控的。
呵呵,将身子往温暖的热水中缩了缩,赵子衿只觉得手脚发凉,若不是她多了个心眼,偷偷在娘亲每日的膳食中加入了微量的解毒药剂,母亲现在,是不是已经……
那种彻骨的疼痛,赵子衿想都不敢想。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子涵要毒害她和娘亲?子书哥哥如今已经入了宗牒,成了嫡出长子,娘和她对子涵以及大姨娘,也并没有刻意菲薄,甚至比赵子琴他们更好。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她喜欢孙棋墨,她想方设法地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甚至暗自许诺将来让她作为赵府嫡女嫁到孙府,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竟然,要以如此狠毒决绝的方式置他们于死地!
她明明,还帮过自己的……
……
半干的青丝懒洋洋披在肩后,也没绑着,赵子衿让西月给她换上了之前准备好的,她生辰当日该穿的鲜红锦衣,雪白的狐裘围在脖间,玉珏坠腰,残破受伤的手指被精心地包扎着,抱着手炉,拢在宽大的袖子里。
“小姐,佃户们都到了。”西月小心翼翼地对明明带着浅浅笑意却莫名让她分外恐惧的赵子衿说道。
“一个也落么?”笑呵呵地问道,赵子衿的眼神温柔而缱绻。
西月低头小声应答,被赵子衿周身的气场所慑,此时她根本不不敢抬头看她。
“嗯,那就好,走吧,去我娘的院子里,这时候,娘也该睡醒了。”
如呓语一般,赵子衿轻声道,而后抬脚慢慢过去。
不长的一段路,赵子衿却走得比往常都要慢,都要艰难,西月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一声也不敢吭。
“参加小姐,恭祝小姐生辰大吉。”
养心阁的丫鬟们如今已经知道,大小姐的心思现在全在夫人身上,连生辰都因此不愿意大办。
只是,夫人的病已经到了药石难进的地步,大小姐她就算如此,夫人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大小姐真是太不容易了。
“嗯,起来吧。”
抬脚进了母亲的房间,章云淑果然已经从午睡中醒来,今日无风,窗户又紧闭,她的精神还比较好。
“娘。”
柔柔地一声唤,赵子衿半跪在章母的床边,握着母亲瘦骨嶙峋的手,温柔而依恋的摩挲。
章云淑歉意地拍了拍赵子衿的后背,勉强撑着身子道:“是娘拖累了你,你的生辰,娘都不能为你好好过。”
“嗯……”轻轻摇头,赵子衿抬头,“娘不要这么说,不过是一个十三罢了,明年女儿及笄,娘为女儿大办一场,不是更好吗?”
说到明年,章云淑心头一痛,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
明年,她真得很怕,今年,她就再也看不到她聪明可爱的女儿了,她要是走了,她还那么小,赵言吏又那般偏袒庶女,她到底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