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华贵的太子府邸,十年如一日的祥和而宁静,清扫积雪融水的宫女小厮们,全部各安其职地忙碌着,冷不丁地一回头,忽然发现,空荡荡的府邸中央,忽然出现一名清冷威严的绝色女子,如漆的眼眸冰冷无情,光洁的额头之上,一抹三瓣的梅花印记庄重地浮现在那里。
单薄却华贵的白色长裙无风自动,慕容婉儿冷冷地扫过府邸中噤若寒蝉的众人,缓缓地开口道:“姬非离呢?”
如同寒冰一般的声音但众人都齐齐地打了个颤,半响才有一名类似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上前道:“太子殿下还不曾回来,不知姑娘是何人?找殿下又有何事?”
一句话说完,回应他的是久久的沉默,慕容婉儿沉眸思量片刻,忽地转身,如同她来时一般,惊鸿掠影,转眼便消失在一众惊呆的人的眼里。
“她……她到底是人是鬼?”
……
“你是姜德?”适才向陛下禀报完毕,姜德乘着自家的马车朝府中而去,正思考着陛下最后的那个问题,前行的马车忽然一停,一个陌生却饱含威色的冰冷女声从车外传来。
有些不知所故地掀开侧帘,姜德只扫了一眼女子额上的梅花印记,脸色就瞬间大变。
季家,竟然是在先皇后季瑶过世后,同太子殿下一同消失已有数年之久的季家同系。
传说,季家最初发迹的时候,身边一直有一群神秘的奇异势力,不属于朝廷,却曾帮助先帝取得帝位,季家因此而荣华数代,甚至天郓好几任皇后,都是季家的女子,然而,哪怕如此,若非季家自己的事或者命令,哪怕天子,也无法命令季家背后的这股势力为其效命,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
先皇后过世之后,季家唯一的血脉就只剩下太子殿下一人,却不想,似乎早已获知这股势力的太子,在皇后葬礼之后,便迅速调用他们,与他们一起,消失在天郓的大地。
本以为,这辈子或许都不能再见到他们,没想到,随着太子殿下的忽然出现,季家竟然也开始现身,额心梅花印,便是季家女子直系的直接标致,整个天郓,再不会有人和他们一样,有如此明显的印记。
呆呆地看着女子的面容发呆,姜德一时说不出话来,慕容婉儿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毫无起伏地又问了一遍。
“你是姜德?”
终于反应过来,姜德慌忙低下头,心头一阵乱跳,低声道:“是。”
“姬非离呢?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女子清冷平静的声音传来,姜德只感到比征战沙场还要恐怖的紧张袭来。
抬起头尽量保持平静,姜德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恐惧,声音平稳道:“太子殿下不曾和臣一起回来。”
微微凝眉,慕容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可是中途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又为何分开?”有头无尾,这可不是姬非离的作风。
“回禀姑娘,太子殿下到了渡颈之后便与臣等分开,期间只是救了渡颈章家的首领,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如实地将当时的情况说出,其实姜德也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从战场回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不知所踪。
许久的沉默之后,面前的女子什么也没说,姜德却觉得冷汗从背后渗了出来,良久,才又听见慕容婉儿略微提高的声音:“章家首领?”
“是,氿焱的章大将军中毒昏迷,少将军身陷氿焱,领兵的章家唯一的女将军,章一一。”
心头忽然一紧,慕容婉儿有些奇异的声音如同凉风一样吹来。
“女人?”
“是。”
紧张地垂下眼睑,姜德的手指开始颤抖,不敢抬眼,如同被冻住了一般待在车中一动不动,直到有风吹动帘子,刮到了他的眼睛上,他才猛地挥手挡了一下,然后,这一抬头,适才还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踪迹。
冷汗涔涔地从额头流下,姜德努力平静下来乱跳的心,催促车夫赶紧走,天郓的天儿怕是要变了,却不想喊了半天,车夫都没有一点反应,掀开帘子一看,之前还好好的车夫,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
……
连绵起伏的雪山一眼看不见边,袅袅的白云无声地环绕其间,似是仙境一般遥远,又似是深渊一般清寒。
女子纤细的身影如同一抹淡淡的罥烟,风一般穿梭在看不清方向的雪山之间,几经回转,停在了一个两山之间狭窄的口子前。
微微皱眉,慕容婉儿弯腰从那道口子钻过去,一入眼,便是被雪山环抱的山谷一旁,从半腰上流淌下来的一道清澈叮咚的瀑布,晶莹剔透的水珠夹杂着细小的雪片,精灵可爱地从上空落了下来,一道薄薄的彩虹伏在上空,倒映在清澈见底的潭水上面,显得愈发清幽宜人。
肥胖的白马见着来人,仰着脖子打了个响鼻,蹄子也蹬了两下地,不多时,便见一个断臂的男子一手抓着扫帚,缓缓地走了过来。
低身朝慕容婉儿施礼,武岳垂着头不言不语。
淡淡地看了眼武岳空荡荡的左臂,慕容婉儿的眼光没有丝毫波动。
“姬非离可是在这里?”
“是。”武岳的声音十分平静。
得到了答案,慕容婉儿便不再有多的言语,抬脚走过铺在水中的石阶,行至雕花的石门之前,右手聚力,缓缓地扣在了门旁一个雕琢细致的梅花印上。
“咔嚓”一声轻响,厚重的石门向两侧缓缓打开,一股浓重的酒气伴着梅香从门内传来。
冰凉的酒液也浇不灭心头涌动浮躁,原本想用酒液让自己麻痹,却不想,如同在伤口撒盐,那盘旋在脑中的情景,却比之前愈发清晰刺目。
“姑爷。”
“娘子,为夫要死了,为夫舍不得你……”
“放心,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
好一副含情脉脉的感人夫妻,是想用事实讽刺的可笑和自作多情嘛!让他滚吗?
你既然已经成了亲,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还让我如此为你痛心!
眩晕伴随着痛苦一齐涌上,姬非离抬头扶额,然而,在半起身的那一瞬,余光却瞥见了室内左侧门口处一抹淡淡的白色身影,紧接而来的,便是如同雷霆一般的杀意!
电光火石间挥出去的酒瓶在半空酒杯二人的内力直接击为齑粉,一扫石室内之前的清冷幽静,一股磅礴厚重的压力随着二人的全力搏杀而让整个石室仿若掩着雷霆的乌云。
相似的身形和招式,熟悉而毫不留情的攻击,就连二人此刻脸上的表情,都一样的清冷无情。
常常是慕容婉儿招式才起,姬非离就直接攻击她的下一招,反之亦然,狭窄的石室内一时雷霆万钧,翩若惊鸿的身影,回风流雪的招式,明明是对决,却如同飞天舞蹈一般优美冷清,不带丝毫的烟火气。
重重的一掌分开之后,姬非离在刚刚坐着的石凳旁站定,冷冷地看着对面同样面无表情的女子,凉寒道:“你来做什么?”
淡淡地打量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姬非离,如今却有些来不及收拾的狼狈和愤意,慕容婉儿亦是凉凉开口:“看你死了没。”
一声冷笑,姬非离忽然抬起右臂重重地拍在身侧石室的墙上某处,伴随着重重的石门响起的声音,姬非离满是内力的左袖也缓慢而毫不迟疑地朝慕容婉儿的身影挥去。
“放心,就是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随着厚重的石门再次被关上,慕容婉儿清绝的身影已然被抛出在门口,武岳依旧毫无感觉一般,用一只独臂清扫着本无多少尘垢的院落,仿若根本没有看到慕容婉儿被赶出来一样。
飒飒的雪花无声地落下,慕容婉儿眉色清冷却冰寒地站在门口,好半响,忽然转身朝一旁弯着腰的武岳走去,居高临下地抬起头,毫无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道:“那个女人是谁?”
武岳原本低着的头瞬间抬了起来,一反之前的平静,满目的恨意和厌恶几乎让他本就清秀的面容有些扭曲。
嘴唇微微勾起,慕容婉儿忽然抬手,一把揪住武岳的衣领,不多时,两人便一同消失在宁静的雪谷小院里。
而被慕容婉儿忽然打断的姬非离,此刻却是烦躁和恨意上脑,在室内徘徊片刻不得安歇,干脆打开了洞内寒冰池的门,给守在门口的侍卫留下一句“不得任何人打扰”,随即褪下衣物,关闭石门,独自走了进去……
而石室之外,安静无人的院落安宁一如世外桃源,除了偶尔撅蹄子歪鼻子的闪电,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