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已经连续去了好几个雪峰,都没有看到这种微光,赵子衿低着头,趴在各处悬崖断壁出查看,手指冻得都有些发僵。
为了给二人打气,赵子衿干脆说起了自己小时候采七叶玄芝那回事。
刚刚重生时,或许是因为时日太久,她确实记不太清了,然而,雪谷那次,再加上之后的回忆,她慢慢想起了那次她曾以为的梦境。
“别急啊,你都不知道,我当初去采七叶玄芝时,比这还难找,而且,我那时候又小,不是特别认得,又是晚上,根本就看不到……”
姬非离有些无奈,他并没有觉得着急啊!
只是,听着赵子衿说着二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他却也并不想开口打断。
“……诶,不过,你当时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还中毒?而且,你是天郓国的太子,你不是应该呆在天郓吗?”赵子衿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之前不曾注意到的问题,姬非离小时候,为什么不在天郓?
没想到赵子衿忽然会问这些问题,姬非离一下子静默了,沾染着大火和鲜血的回忆再次入剧毒一般侵入了他的心理,让他一瞬间眼中布满杀意和凌厉。
赵子衿隔得稍远,还没有察觉,她本是随口一问,见姬非离不回答,便皱眉自己猜测道:“难道,你们天郓和氿焱一样,皇储争位?诶,不过,你们天郓消息一直很严密,似乎宫中只有你一个太子和一个三皇子,难道是三皇子派人追杀你?”
“也不对啊!你小,三皇子更小啊!他哪来的那么多心思,还敢派人追杀太子!”赵子衿有些费解,这事儿现在想想,也挺奇怪的。
好好的天郓国太子不在宫里当太子,跑到敌国混得春风得意,还被人追杀?
这为什么啊?
久久没有回应,赵子衿这才忽然反应过来,每个人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她或许,刚刚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她忽然想起来,姬非离在有一次在提到他的家人,语气似乎十分奇怪,对于皇帝,他好像有些淡漠了……
空气莫名地有些尴尬,赵子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讷讷地摸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刚有些迟疑地叫了声:“姬非离”,脚下忽然震了一下,赵子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子猛地一轻,整个人忽然朝下落了下去。
没有一刻多的思考,姬非离适才有些凝滞的眼神一散,来不及呼叫赵子衿的名字,身形如电飞快地朝着赵子衿刚刚踩空的一个雪洞跳了下去。
这是一个酒瓶型的隐形雪窝子,这是赵子衿落下去之后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应该是由于雪峰之上,少有人来,这个雪窝子的口子才会被厚厚的积雪掩盖,她适才才会在没有防备之下落了下来。
锋利的匕首也插不进被冰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石壁,赵子衿不断地在下坠过程中往石壁穿凿,却只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洞穴很深,越往下腹部越大,她都不敢想象若是真这样掉下去会摔成什么样。
“别动!”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衣领一紧,身体一轻,赵子衿整个人便被姬非离提着衣领悬在半空,惊异地抬头往上一看,赵子衿的眼神顿时大恸。
此时的洞穴虽比入口处稍宽,但也不过容一人自在通过,姬非离无法落在她的身边抓住她,此时,只能将内力灌注于五指,插进适才连匕首都划不动的石壁里,鲜红的血液已然顺着石壁一点一滴地流淌下来,在赵子衿的眼前渲染出一片红色。
“姬非离,你……”震惊失声,赵子衿全身一震,想要让姬非离松手,然而,话才出口,便看见姬非离皱眉低沉道,“不要说话。”
随即眼神示意了一下刚刚落下泪的入口。
他们如今在洞穴之中,一旦声音过来引起小型雪崩,哪怕很小,这个洞穴这么窄,不用太多就可以把他们给压下去。
如玉的面容上沉静淡然,看不出一丝的疼痛,月光透过洞口斜洒进来,抚摸在姬非离的眉眼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赵子衿仰着头,忽然觉得心口史无前例地安宁下来。
那种,哪怕以后遇到再大的困难和危机,都不用一个人承担的寂静的,安宁。
姬非离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低头轻声对赵子衿道:“不要担心,也不要动,我一会儿提着你上去,记住,千万不要踢到周围的石壁。”
因为震动,和大声是一样的效果。
赵子衿点点头,随即将匕首小心地收回,看着上面的姬非离,轻声道:“你也要小心。”
轻轻一笑,姬非离点点头:“我知道。”
而后收紧赵子衿衣领的力度,双脚往石壁轻轻一蹬,右手松开石壁的同时,借力往另一侧石壁贴去,用内力快速而无声地插入,如此往复。
赵子衿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唇瓣紧抿,不敢再给姬非离添一份负担。
然而,冷不丁的,身后忽然传来一连串清脆的叮咚声,赵子衿下意识地扭头往回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扭转的力量与姬非离刚刚移动的力量一起,重重地撞在了一边的石壁上,脑袋一晕,随后感觉到一大片黑暗袭来,彻骨的寒冷和下坠的速度让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便直接晕了过去。
……
天光微亮,草原上最先醒来的马儿打着响鼻互相亲昵地蹭蹭,末族族人也一个个醒来,按照赵子衿之前说的,洗漱安排着事宜,已经第四天了,可是,除了第一天生病之人,这几天再没有一人得病,他们不禁开始有些相信,或许这个外来的汉人女子,真得可以治好他们末族的这一场恶魔般的疾病。
只是,天光慢慢大亮,末族的早膳都已结束,却依旧不见赵子衿帐中有任何人出来,虽然,她这些日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帐中研究医术。
守在门口的人等了又等,眼看午膳时间都要到了,赵子衿的帐中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没忍住,低着头撩着帘子,一头钻了进去。
然后,不多时,所有末族人都听到了从赵子衿帐中传来的一声呼叫:“不好!那个汉族女人跑了!”
……
赵子衿再醒来时,白雪透出的光几乎刺激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叫了声:“姬非离,”整个人便坐了起来。
奇怪,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哪都不疼?还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适应了半天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事物,姬非离噙着一丝熟悉的笑容望着她,端坐在她的对面。
“醒了?可有哪里觉得不适?”赵子衿摇摇头,又动了一下身子,疑惑道,“不疼,你呢?有哪里撞到没?”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
这应该就是那个雪窝子的底部了,比之洞口的狭窄,这儿算得上极大了,只是四面都被厚厚的白色雪壁给围着,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出去。
姬非离的声音带着浅笑传来:“你没事就好。”
赵子衿此时正在四处走动查看,听见这话莫名地觉得有些古怪,回头看了一眼,又没觉得哪里不对。
姬非离好好地坐在那里,微微笑着,双手笼在袖中,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赵子衿想了想,他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毕竟这里不同寻常地方,于是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真没事?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她没受伤,必然是因为他的缘故。
姬非离还是那样笑着,摇摇头:“没,就是有点累,你睡了好久,现在改我休息一下了,一会儿你再叫我。”
很合情合理的话,赵子衿也没有多想,点点头,随后打算掏出匕首,试试这里哪块是空的,可以打破的雪壁。
只是,一模为空,赵子衿忽然想起来之前引起自己回头的声音,眼睛一亮,一下子反应过来,怕是当时匕首没插紧,从靴子里落了下来,才会激起一连串的叮咚声。
只是,匕首现在在哪儿了?
赵子衿下意识地走回自己刚刚躺着的地方,狐裘还铺在那里,轻轻掀开一角,果然看见放在其下的精致匕首,赵子衿微笑着将它拿起,下意识地又抬头扫了一眼端坐在对面的姬非离。
只一眼。
莫名的,赵子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心里奇异地有些不舒服,没忍住蹲下来又看了一眼,姬非离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弯弯的,一动不动,嘴角还是微微抿起一个弧度,洁白的肌肤在白雪的映衬下,显示出一种意外的圣洁。
赵子衿却觉得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说了,他只是有些累了,困了,想休息一会儿,他武功那么高,怎么会出事呢?
肯定,不会出事的。
然而,赵子衿无法抑制住心头那股越来越乱跳的心,忍不住伸出手,在姬非离眼前晃了两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季非?”
“姬非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