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刚过,赵母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赵子衿松了一口气,让人给不小心流产的赵子涵送了些补药过去,同时,忙里偷闲地给姬非离递了个消息。
夹竹桃一事,说到底还是他的提醒,于她而言,她必须还了这份种种的人情。
活了六世,赵子衿还是明白的,别人不帮你,是本分,帮了你,是情分,她和姬非离之间并没有什么情分,所以,这个人情,她必须还回去。
……
酒宴设在品香楼一个安静的雅间,早早和清言打过招呼,雅间燃着红彤彤的炭火,热腾腾的饭菜也安置地琳琅满目。
赵子衿抬手给姬非离身前的酒盏斟满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说话,只是目光有些迷茫地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行人,闷闷地独喝闷酒。
一杯,又一杯。
直到手腕被人抓住,才晕乎乎地停了下来。
“不能再喝了。”
淡淡地叹息声,姬非离夺走了赵子衿紧紧握在手中的酒杯。
“为什么?”
“为什么?”
眼神迷蒙而深邃,时而清明,时而怀疑。
姬非离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相信我?”
赵子涵的事,过去了这么久,却始终是她心中的一道坎,跨不过,也忽视不了。
她不明白,她明明怀着赤诚之心与赵子涵相交,为何,在她眼里,却成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地虚伪?
她是做人太失败了,还是在别人眼中,她就是这样的人?
姬非离蹙眉,半响,才叹了口气,举起桌上拿个玉色的细颈酒瓶,晃了晃,对赵子衿道:“你喜欢喝酒吗?”
赵子衿依旧迷迷瞪瞪的,说不上清醒,也说不上醉了,看了看有些阴影的酒瓶,摇摇头,又点点头,嘟着嘴苦着脸道:“辣,不喜欢。”
姬非离笑。
“可是我喜欢。”
“哦……”
“那你觉得,不论是我喜欢酒,还是你不喜欢这酒,是酒的问题吗?”
赵子衿的眼神一下子迷蒙起来,想半天才摇摇头,傻傻道:“不是啊。”
“那就是了,这便如同人一般,别人喜欢你与否,相信你与否,或许并不是……”
“给我!”
已经半醉的赵子衿完全不听姬非离把话说完,抬手一把朝姬非离手中的酒瓶抓去,拿到手中骨碌碌地就往嘴里开灌,连眼神都没舍得给苦口婆心劝导的姬非离一眼。
姬非离……
他真傻,真得,竟然意图跟一个醉鬼讲道理。
摇摇头,姬非离刚准备再把酒瓶抢过来,凤眸一眯,忽然看到了赵子衿因为抬起臂膀喝酒而衣袖滑落,露出在外的一段雪臂。
细腻白皙的小臂上,一道细细的暗紫色蛇形印记赫然出现在姬非离眼前。
而之前,赵子衿的手臂上是决没有这个印记的。
姬非离眼神凝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赵子衿手中的酒瓶,遏制住她不依不饶地拍打,握住手臂,撩起衣袖,用内力在那道印记上拂过一遍。
就如同真正的蛇一般,受到热力激荡,那条紫色的细蛇立刻抖动蜿蜒了起来。
姬非离的眼神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扶着赵子衿的肩膀,耐心问道:“这是什么?”
赵子衿依旧不满地推搡着,根本没听姬非离在说什么。
姬非离无奈,轻拍她的脸颊也无用,反而使她越发挣扎起来,叹了口气,姬非离只好让赵子衿半靠在自己怀中,扶着她后背的手臂轻吐内力,意欲让她精神清明些。
哪知道,内力刚送过去,刚刚还闹腾不已的赵子衿身子忽然一震,话也没说,身子一软就那么直接晕了过去,而她手臂上那道细细的蛇印则立刻如同活了一般,游动起来。
姬非离心头一紧,五指如电,在那蛇印攀上肩膀之前,迅速封住了赵子衿右臂的血脉,将蛇印拦在了肩膀之处,犹自挣扎抽动。
此物怕是被自己的内力给激活了。
姬非离蹙眉。
斟酌片刻,姬非离无奈地苦笑一声,自己还真是败给她了。
将晕过去的赵子衿放好,姬非离在她的对面坐下,凝神封住赵子衿周身几大穴位,同时封住除了右臂之外的身体其他部位,抬起手,与赵子衿十指相扣。
浅笑闭眼,一股温柔而磅礴的力量从姬非离的右臂缓缓流出,顺着交握的十指留恋缠绵,抵达赵子衿右臂一个周天,缓慢地回环而出,带着被内力激荡的紫色细蛇,一点一点,爬过纠缠的十指,划过姬非离的掌心,而后,在攀爬向上之前,被姬非离用内力迅速锁在了掌心。
松开手,摊开掌心,一个昂首吐信的盘蛇印记,赫然游动在那里。
姬非离暗自摇摇头,还好不是什么蔓延性剧毒,也不知道赵子衿是个大夫,怎么随身带毒。
想了想,姬非离刚准备先用内力逼出来,扑棱扑棱地,窗口忽然传来一阵雀鸟拍打翅膀的声音,有些讶异地转头,一只翠绿色的燕尾太阳鸟抖动着翅膀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
赵子衿醒来的时候,鼻尖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楼主的房间,清言坐在桌边,一盆半开的山茶花婀娜而清高地立在窗台。
“我怎么在这里?季非呢?”
打了个哈欠,赵子衿睡眼蒙眬地问道。
清言递过去一杯清茶,让她醒醒神,才淡淡道:“把你送来就走了。”
“哦,他送我过来的,嗯?那他不是知道你是……”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微微上挑,有些奇怪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像挑衅,又有些冷冷地凉意。
赵子衿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去,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点点头:“嗯,我都忘了。”
清言好像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了?
随手将茶盏放下,赵子衿的眼光忽然被自己光洁的右臂吸引。
那根毒丝呢?
她明明将自己中的夹竹桃毒素逼到手臂一块,使之不能攻占心脉,又能提醒她,这次夹竹桃事情,为何,现在,那块紫色蛇印,却消失不见了?
“清言,你……你见过我手臂上的蛇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