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非离挑眉，看了看一脸不信的勃齐儿扎，笑了笑才慢悠悠道：“族长以为，你们这次联合攻击渡颈，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呵呵，富贵险中求，不论能否成功，为了粮食，我们都要拼一把。”阴狠的话语中隐藏着生存的渴望，勃齐儿扎如同野狼一般狠狠盯着淡笑的姬非离。
“哦？是么？”姬非离勾唇，“那么，族长以为，不论成功与否，在渡颈章家军的防卫之下，酋族能抢到多少，又能分到多少，能维持多久？会不会，立刻遭到氿焱的报复性反击？”
一连串的追问让勃齐儿扎一懵，反应过来之后，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笑得风轻云淡的姬非离，沉沉道：“如果本王刚刚没有听错的话，太子殿下，是在为氿焱求情，让本王放弃这次冬袭！”
姬非离一声轻笑。
“族长又误会了，本宫可不希望这次冬袭取消，相反，本宫希望，这次冬袭，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几个大族全部在这次冬袭之后被氿焱清洗，小族崛起，本宫也好趁机收买他们，选一个首领，以作为我天郓和氿焱的天然边界。”
“你到底什么意思？”隐隐约约的暗示和若有所指，让勃齐儿扎不禁皱眉，还刀入鞘，眯缝着眼睛看着姬非离。
此时花颜再次娇笑开口：“大王怎么这么笨，说得这么明白都听不懂，殿下的意思是，想让大王来当这个首领啊！”
一丝精光从勃齐儿扎的小眼睛中划过，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姬非离轻轻一笑，晃了晃花颜递给他的酒液，不徐不缓道：“自然是因为，族长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浅浅地抿了一口放下，姬非离缓缓继续道：“年轻人，总是有太多的想法，又不喜欢等，不能指望他们，”这说的是，羌族的新族长，“再者，这次冬袭，必然以羌族为主，不论输赢，氿焱若是反击，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本宫自然不会选择一个即将消息的部族为首领，更何况，不过一个部族，为了他，得罪氿焱，就得不偿失了。”
“而整个北地，除了羌族，便数酋族您的势力最大，若是没了他们，族长便拥有了傲视群族的力量，此时，本宫若是稍加助力，族长说不定还可以统一整个北地……”
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勃齐儿扎脸上闪过一丝贪婪，看着优哉游哉的姬非离，缓缓道：“那么，太子殿下此番，又是想要得到什么？”
无奈地摇摇头，姬非离叹气道：“唉，刚刚还觉得族长聪明呢，适才本宫不是说过了嘛，本宫可以助族长统一北地，那么，族长也要依约，作为我天郓与氿焱的活动边界，若是有朝一日，氿焱挥兵来袭，族长需要率领各族，替本宫守好第一道关卡。”
“太子殿下这胃口似乎大了些吧？顺手相助，就想让整个北地成为天郓的边界，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姬非离轻轻一笑，不在意地点点头，缓缓道：“所以，族长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嘛，虽然，族长是本宫的第一选择，但毕竟，不是唯一的选择。”
花颜笑眯眯地给姬非离添酒。
勃齐儿扎的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和压抑的贪婪欲望，半响，才低沉地舔唇道：“可是，羌族的使者，三日前就来了这里，本王已经答应了呼韩律那小子，与他联盟攻打渡颈。”
这就是变相地答应了。
姬非离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族长可以继续联盟啊，你们又不是先行军，殿后的话，你们可以见势选择撤退，也可以趁机帮助氿焱一起消灭羌族，说不定，还能因此因祸得福，得到粮食赏赐，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眼中精光炸现，但勃齐儿扎的口中却是冠冕堂皇：“殿下这个建议，可是叫本王失信于人？”
哂笑一声，姬非离好笑地抬起头，好事坏事都让你占干净，还想博个好名声，是不是，太贪婪了些？
不过，想归想，姬非离同样是另一个说法。
“兵者，诡诈也，族长不过是站在部族的角度思考，趁势而为，何来失信于人？相信族长日后若做了首领，也没人敢这么说族长你。”
良久的沉默是一声诡异的笑意。
“殿下今日叫本王失信于羌族，难道就不怕来日本王失信于你？”
姬非离的唇角缓缓地勾了起来，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高高坐在王位上的人，轻轻道：“本宫既然可以选择你，自然，也可以毁了你。”
……
悦耳的驼铃声在雪原上显得格外的清脆动听，花颜骑马骆驼上搓了搓手，还有些后怕地看着依旧不慌不忙的姬非离道：“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些，我刚刚都以为勃齐儿扎会喊人进来劈了你。”
姬非离挑眉一笑。
“他可舍不得。”
“你还真是自信啊！不过，你怎么知道勃齐儿扎一定会答应？”当初在路上，姬非离便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她当时还不信，可是，看着勃齐儿扎一点一点地按照姬非离预料得那般，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姬非离早就和他商量好了？在自己面前演戏罢了。
“他没答应啊！”姬非离轻轻一笑，看了看西边渐渐落下去的太阳，缓缓解释道，“只不过把联合攻击的态度，变成了观望罢了。”
花颜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说了那么久，似乎勃齐儿扎从来没有说过他答应的事情。
“那你……”
“嘘，别担心，我本来就没指望他答应，太轻易答应，出尔反尔，反而更加不可预测。”姬非离笑了笑，“他本是贪婪多疑之人，我不过抛给他比羌族所给的更大的利益，他两处皆想要，又都拿不准，自然会选择观望，再加上，此行突然，我的话，他也并不见得全信。”
“那你这一趟岂不是白费了？”花颜闻言有些沮丧。
“怎么会白费呢，”姬非离挑眉，“我姬非离什么时候做过竹篮打水的事情，我要的，便是他的多疑，他的观望，他的怀疑，军心一乱，作为后卫军，到时候一旦羌族被围起来，或者打起来，他们必然会和羌族切断联系，这样的话，就算他立刻投奔氿焱，渡颈那边就可以逐个击破，至少，比他们联合起来攻打要轻松许多。”
“你这是在分化他们？”花颜咂舌。
“嗯，此行已成，不可能忽然取消，我们所能做的，像是让他们这一块凝固在一起的石头，变成一盘细碎的散沙。”勾唇一笑，姬非离的眼眸中满是流光溢彩。
花颜不由倒吸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
“亏我刚才还为你担心，现在看来，你这只小狐狸，跟你对阵，我都必须给你的对手担心，会不会被你坑死！”眼珠子转了转，花颜忽然道，“诶，你既然有这般心思手段，为何不用到……”
花颜的话没有说完，姬非离却懂了他的意思，骆驼渐渐慢了下来，姬非离望着浩茫的大地，轻轻道：“对她，我舍不得。”
就算得到了，也必然不是他想要的，他已经从她那里夺去了太多的东西，他不能太自私了，就这样吧，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夕阳慢慢西下，远处的白雪被晕黄的余晖染成一片金色。
……
他们是第二天清早赶回大力族的，彼时赵子衿正和花奴一起站在高处，根据眼前的所见和花奴的补充，绘制地图。
从远处看去，就如同赵子衿被身后的花奴拥在怀里一般，好不亲密。
姬非离还没有说什么，花颜当场黑了脸，一跃从骆驼上下来，便朝二人走了过去。
赵子衿和花奴这才发现两人回来了，从坡上走下，准确迎过去。
然而，二人才刚刚走进，花颜已然上前，抬手给了身侧的花奴一个响亮的巴掌，原本微微上勾的嘴角，也被这一巴掌打破。
赵子衿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愣住了，却听花颜勾唇笑道：“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走之前忘了吩咐，让一个身份卑贱的男婢接近了你，姬夫人不要在意，我马上让他给你赔罪。”
莫名其妙的指责和侮辱让赵子衿也冷了脸，看了看一旁抿唇不语的花奴，不禁替他开口辩驳道：“族长客气了，这两日花奴伺候得很好，我觉得很开心，不用他赔罪，是我应该谢谢他！”
一番解释之下，本以为花颜会消气，哪知道花颜嘴角的笑意更冷了，伸手勾起花奴的下巴，抬手又是一耳光，在赵子衿满是怒意地注视下，笑眯眯地用指甲刮着花奴红肿的脸，温柔道：“你看，姬夫人都为你求情了，还不跪下谢恩。”
“扑通！”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脸颊高高肿起的花奴当场下跪，平静地对气得满脸通红的赵子衿道，“奴婢多谢姬夫人！”
“你！”
“你也适可而止！”抬手拦住想起将花奴扶起来的赵子衿，姬非离微微皱眉，对明显吃醋却非要找理由打人的花颜道。
这么多年了，还不肯放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