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气吞声地盯着已然酣眠在侧的姬非离，赵子衿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恨恨地坐在床边好半天，直到窗外传来几声细微的脚步声，才慌忙钻进被窝里，与姬非离的身体隔得远远的。
然而，再远，都在一个床上，又能远到哪里去。
身侧之人微微一个翻身，便能嗅到从背后传来的淡淡酒气，赵子衿僵着身子努力半靠在床沿，实在是不明白，又不是上次在雪洞之中，意乱情迷才会发生亲密举动，这好好的，怎么他们两个又凑到了一起。
越想越气，赵子衿猛地一下，忽然猜想到，那看着那么不好说话的族长，这么快就答应姬非离的要求，难道是姬非离出卖色相，用身体……
思绪一开头就如同洪水猛兽，怎么都停不下来，一想到姬非离用色相换取花颜的撤离，赵子衿心头就觉得又恨又闷，又酸又涩，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眼看自己马上就要被这股情绪吞没，腰上忽然传来一股温柔却坚定的拉劲儿，她的身子忽然就被姬非离带进怀里。
慵懒微带着淡淡倦意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子衿别动，刚刚喝了几个时辰的酒，我好难受……”
似是无意的解释，却让赵子衿心头莫名一安，适才乱七八糟的情绪也消失不见，挣扎了片刻，发现只能让姬非离抱得更紧之外，赵子衿只好放弃了动作，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
一宿无话，身侧是男子温暖的身躯，赵子衿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至少也是睡不安定，哪知道，再一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窗外传来男男女女清晰的笑声和说话声。
腰上一紧，身子忽然被翻转过去，眼前姬非离放大的脸上浮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子衿，早安。”
暧昧的姿势言语，再加上二人如今同在一床，赵子衿瞬间红了脸，一把推开姬非离，飞快地拿起一边的衣裳穿戴整齐。
“昨晚可有受伤？”赵子衿正低头穿鞋，冷不丁地忽然传来姬非离微笑的询问。
赵子衿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们昨晚又没有做什么，她怎么会受伤？
“我……我当然没有受伤，你胡说什么呢？”羞红的脸上爬满愠怒，姬非离愣了一下，忽然轻笑解释道，“子衿，我的意思是，昨晚花奴可有伤到你？”
赵子衿……
恼羞成怒，赵子衿恶狠狠地反击道：“就他那身手，怎么可能伤到我？再说，昨晚的事，你今天早上，不觉得太晚了吗？”
愤愤难平。
姬非离于是摸了摸鼻子，颇有些无辜道：“可是，我昨晚已经检查过了，子衿身上并没有伤痕啊！”
瞬间暴怒，赵子衿再也忍不住，捡起地上姬非离的长靴，抓起来就朝他脸上丢去。
“给我滚！”
气呼呼地推门出去。
姬非离抓着被丢过来的鞋子，微微笑了笑，大清早，他这玩笑儿，是不是开的有点大？
只是，没想到的是，大清早的，玩笑开得大的，绝不是他。
红妆素裹、张灯结彩，昨晚还朴素干净的宫室，不过一晚，此时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绢布，彰显着喜庆的意味。
赵子衿和姬非离此时都不禁对视一眼，尤其是对这方面颇有经验的赵子衿，更是觉得心底一沉，暗暗觉得不好。
不会又是成亲吧？
她这一辈子，到底要成几次亲？
然而，她的猜想没错，早膳端来之时，随行而来的婢女委婉地表达了族长为她二人举行婚礼的意思。
眼前一黑，赵子衿吃饭的胃口都没了，抬眼看向一侧也有些惊讶的姬非离，赵子衿的眼神不问自明。
是不是，你干的？
姬非离苦笑一声，花颜昨晚可没告诉自己，今天还有这一出……
味同嚼蜡地吃完早饭，早有侍女捧着华贵的凤冠霞帔走了进来，风情万种的花颜此时也自然露面。
笑眯眯地看了看同样怔忪的两人，花颜轻抚樱唇微笑，缓缓对着有些无奈的姬非离道：“你不是说，她是你一生所爱吗？既如此，我亲自为你二人主持婚礼，难道你们不该觉得高兴？”
姬非离无奈道：“颜儿……”
花颜的目光转向赵子衿，妩媚的杏眼中情绪飘摇：“还是说，你们在做戏骗我？”
赵子衿张嘴结舌说不出话，脑中浮现昨晚姬非离所言的那个约定，难道，真是只是因为这样？
然而，这个问题她无法问出，只好沉默地低头不语。
细嫩的手指拂过脸颊，赵子衿被迫又抬起头，望着眼前娇艳动人的面孔，真心觉得一阵无力。
然而美人儿，却笑得颇有兴趣。
“你，喜欢他吗？”赵子衿还没有回答，又听见花颜娇笑着继续道，“如果不喜欢，你也可以选择不嫁，我送你们离开，或者，你留在这里，和我一起，我这里可是有许多比你身边这个男人好多的货色，什么样的极品都有哦，你不用伺候一个男人，而是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伺候你，都可以……”
诱惑妩媚的话语传来，赵子衿再次默默地转过了头，平静道：“谢谢，我喜欢他。”
花颜的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即偷偷地朝无奈的姬非离使了个得意的眼色，继续含唇微笑道：“你既然喜欢，我为你二人主持婚礼，你，为何不高兴？可是嫌弃婚礼太过简陋？”
赵子衿嘴角微抽。
不简陋了……比这更简陋的她都结过，成亲嘛，反正都是假的，成着成着，也就习惯了。
勉强微笑解释道：“多谢族长好意，只是，额，事出突然，有些吃惊罢了。”
花颜满意地笑了笑，不慌不忙道：“不用吃惊，喜欢了，随时都可以成亲，又没有什么好拘束的，再说了，你们只有成亲了，我才敢真正相信，也好，实现我们的约定，是不是啊，章将军？”
赵子衿抿唇不语，此时已然相信姬非离昨日所言，只是，到底什么样的约定，可以让一个族长，就这样放弃一个打好的偷袭？
赵子衿下意识地朝姬非离看去，却发现姬非离投过来的安抚和关心，微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毕竟只是假的，不用在意。
姬非离眼神微动，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于是，和赵子衿之前在鬼风寨成亲过程一样，再次有人将她带到了一个独立的房间，只是，毕竟环境不同，没有和之前那么仓促，慢吞吞地用完午膳，沐浴更衣。
便有经验丰富的妇人过来，净手为其绞面，赵子衿以畏疼推诿，毕竟绞面就是将脸上的绒毛绞下来，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只是，没想到，她的推诿不仅没得到同情，反而招来了花颜。
笑眯眯地在一旁如同监视一样，看人将她收拾成新娘的模样，花颜忽然摆手阻止了替她挽发的人，又将屋中众人都赶了出去，不慌不忙地走到她的背后，拿起玉梳，亲亲和和地替她梳起头发来。
“你看，你多漂亮！”赵子衿不动声色地看着镜中，站在自己身后笑眯眯如同妖精般看着自己的女人，淡淡道：“多谢族长夸奖。”
花颜一声轻笑，低头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一下一下地梳着她的头发。
“为什么，我总感觉，你似乎并不想和他成亲呢？”有些危险娇嗔的语气，让赵子衿心头一跳，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温柔道：“族长怕是误会了，我很高兴呢。”
才怪。
花颜的手顿了一下，倒是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低下头，忽然奇异地一笑，在赵子衿镜中不解的目光中，慢吞吞地说道：“不论你是否真心喜欢他，但你既然愿意嫁给他，那么，就试着多喜欢他吧，他很爱你，如果以前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的地方，那么他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要相信他，理解他，他其实，很孤独呢。”
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赵子衿一时猜不准这是花颜故意的试探还是怎样，只能微微笑着点头称是，倒也不敢多说别的。
不过，这话从花颜口中说出去，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好了。”最后一缕发丝被抿入金色的凤冠之下，一个较为简单的妇人髻，再次出现在赵子衿头上，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凤冠前的黄金垂珠也被花颜放了下来。
“先坐会儿吃点东西，一会儿时辰到了会有侍女带你过去的，章姑娘不要着急哦……”暧昧地留下一句，花颜便如她来一般，轻盈诡异地又掉头走了。
赵子衿无奈地摇摇头，环佩叮当，不由让她有些发怔，怎么到了她这里，成亲就如同儿戏一样？难道真是因为自己辞了皇后一位，得罪了天子，遭了天谴？
有些失笑地沉默，赵子衿发现脑中竟无法凝聚注意力，乱七八糟地静不下心。
一阵烦躁之后，只听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极其响亮的擂鼓声，赵子衿心头一震，清醒过后，随即耳边便是鼓声和着笙箫、琴瑟的异域之音，强劲而喜庆地震撼着赵子衿的心灵，也给黄昏的草原渲染上一层隆重的喜庆。
“姑娘，时辰到了，该去拜堂了。”侍女温柔中带着些许兴奋的话语，让赵子衿原本沉静的心也不由地紧张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