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还点点头，和鬼风寨的兄弟们碰了面，也知道他们都过得不错，有几个在军中的，尤其夸赞，说得他也无比动心，加上章倚正之前了解过后，想让他当伍长开始，他本来是想在今天吃饭后和赵子衿说说的，没想到，这事直接被姬非离的身份给冲忘了……
“姐姐，我也想去军营，我想和章将军一样，能够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别人。”当日在城墙之上，除了守卫的官兵，他和周还因为功劳，也被特许在其上观看。
所有人，都在尽自己的一份努力保护，连一一姐姐都是，他还是个男子汉，又怎能坐壁旁观！
好容易应付完刘昌五花八门的问题，一回到府里，果然，如他所料，家中所有人，包括被舅妈弄醒的舅舅，都围了过来。
也不吵不闹，一个一个地问，直把她将她从氿焱认识姬非离，到昨日邀请姬非离一起用膳的事情，全部都做了交代。
当然，花族中的那次假成亲不算，与齐谨则的那次约定，更加不能算。
“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神出鬼没地一问，赵子衿立刻给自己舅舅丢了一对白眼。
她喜欢他？你从哪里听出来的？
初七也清凉凉看了还满是酒气的章倚正一眼，吓得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可是，他不喜欢，干嘛老是救你，你要是不喜欢他，干嘛老维护他？都不准我说……”
赵子衿张嘴结舌，她倒是没有料到，平常说话向来不跟道理沾边儿的舅舅，竟然如此直接简洁地道出了他和她之间的特殊关系，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似乎确实，总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帮助她，而他，确实慢慢地由之前的排斥、厌恶、怨恨，转而变为平淡、朋友、维护……
见赵子衿若有所思，章云淑叹了口气。
“子衿，就算你真得喜欢他，他今日自己也说过了，他是要当皇帝的，你当初拒绝三皇子，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这不一样。”几乎是下意识地，赵子衿立刻反驳道。
他们，怎么能一样呢？
可是，到底哪里不一样，赵子衿看着皱眉望着自己的母亲等人，却又说不出来。
“反正我们目前不过是他未婚，我未嫁的朋友关系罢了，哪有你们说得那么严重？”小声地嫡女了一句，见舅舅眼睛一瞪又要说什么，又连忙补充道，“你放心，若是他日后真得为帝，后宫三千，我一定不会嫁给他的。”
“最好是这样，”气哼哼地站起身，章倚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可怜兮兮地看向初七，“头疼……”
初七唇角轻勾，点点头。
“这是自然的。”
说完，施施然抬脚走了。
众人愣了一下，不由全都笑出声，醉酒后劲儿还未完全消除的章倚正，一见初七的样子，立刻知道她生气了，气哼哼地瞪了众人一眼，立刻歪歪扭扭地追了出去。
“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喝酒了，都是姬非离害得，我不是故意的……”
赵子衿松了口气，轻轻勾唇。
姬非离走后，日子过得缓慢而平静，北地各族逐渐恢复平静，周还和小刘昌也渐渐适应了军中的生活，时而在休沐的日子过来找她玩。
而由于初七怀孕日数渐长之故，舅舅因为担心，也不太常去军中督练，于是赵子衿成了代替他去军中监督的角色，一来二去，于是在云中混得愈发得输了，时不时还能扮演一下军医的角色，替伤病看看跌打损失之类的。
日子倒也充实。
只是，在意料之外，或者在预料之中的，氿焱朝廷的圣旨，也终于还是到了。
“宣镇远大将军章清也，进宫觐见。”尖利的声音宣旨之后，笑眯眯地补充道，“皇上说了，老将军年纪大了，若是身体欠安，若是不便远行，也可以让少将军代行，只是述职，没什么太要紧的事，老将军自己决定。”
整个府内都安安静静的，章清也接过圣旨，赵子衿和章清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感觉从眼中一闪而过。
来了。
双拳不有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赵子衿微微低着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何日启程？”章清也沉稳地声音传来，那太监笑着应和道，“三日内即可，老将军不用着急，可以先同少将军商量一下，晚些时候，自有朝廷派来的副将军和参军过来，暂时补齐将军的空缺，等将军回来。”
章倚正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章清也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位姑娘就是咱渡颈第一位女将军吗？”冷不丁的，那太监的眼光忽然落到了赵子衿身上，带着窥探的眼神让赵子衿不舒服地皱起眉。
章倚正快速借口道：“她是本将军认的义妹，女将军不过是百姓说着玩的。”
那太监点点头，却没有接话，而是直接笑眯眯，颇为和善地对赵子衿道：“陛下久闻女将军的风采，这次传旨，还让奴家转过您，若是渡颈呆腻了，可以和章将军一起去企御玩玩。”
隐隐的威胁和试探从话中流出，赵子衿眼神锐利地抬起头，望着暗自打量自己的太监，勾唇浅笑道：“多谢陛下的美意，父母在，不远行，臣女也已经习惯了渡颈的生活，就不去了。”
那太监闻言也没有丝毫不悦，笑眯眯地点点头：“奴家会替姑娘转告的。”
“好了，公公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府中已为公公备好房间，公公可稍事休息。”出口打断二人对话，章清也淡淡道。
“那就麻烦章将军了。”
……
“爹你不能去！”太监走后，章府的后院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章倚正激动地阻止想要跟着太监回京的父亲。
“这明明就是小皇帝的诡计，等你到了京城，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陷阱在等你！”
“他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真得是那样，也是我命该如此。”远不同于章倚正叛逆的想法，章清也的神情一片坦然淡定。
章云淑之前正照顾着有些欠安的舅妈，故而既不曾接到圣旨，也不知几人的争吵，赵子衿坐在厅堂最南侧的椅子上，脑子一遍遍回房前世，她和娘亲死后，外祖父和舅舅被先帝，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处死的情景。
不能去，换了皇帝，后果，只会更加恐怖。
三年了，齐谨则，终于选择动手了。
他想要的，不仅是自己的臣服，还要所有他还不曾完全握在手里的东西，章家是，兵权，也是。
舅舅和外祖父还在争论，然而赵子衿却一句劝导的话都说不出口，虽然归根到底是齐谨则想要章家手中的兵权，然而自己，何尝不是这件事的导火索？
她的假死、她的到来、她在渡颈过的这看似平静安稳的三年，其实，都只是在等待，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赵子衿心头那个想法又开始如同蛊惑一般跳动起来。
反了吧，反了吧，反了吧……
“啪！”一下猛地拍桌站起，双肩微微颤抖着，眼神复杂地望着同时转头看向的舅舅和外祖父两人，努力压制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
不可以，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我可以……”
“你不准去！”异口同声的话一下子将赵子衿堵在那里，无奈而又感动地扯扯嘴角，赵子衿勉强笑道，“我没说要去啊！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或者，我们可以带一支精兵过去。”
就算齐谨则想要随意按个名头，这么多人，也不是都能按的过来。
“自然是要带的，”章倚正的眼中闪过一丝“我早就计划好了的神情”，颇有些得意道，“那小皇帝不是很要名声嘛，这么多人，不说打架，传传消息还是可以的。”
赵子衿不禁被舅舅的言语逗笑，然后效果之后却是愈发的沉闷和难受，若是他真得想要动手了，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好了，别闹了，你们两个好好地呆在渡颈，过几日参军到来，阿正你也注意控制你的脾气，企御我一人去便可。”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和商议，章清也说完，也不管章倚正二人有什么反应，提脚就走了出去。
房间一下子变得安静而压抑，赵子衿的目光和章倚正的直直对上，两人都知道，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
这是齐谨则的选择，同样，也会是他们的选择。
“好好照顾他们。”
缓缓说完，章倚正的眼中一扫之前的玩世不恭，沉静而严肃地看着同样心知肚明的外甥女。
赵子衿咬唇不语，不想应承这个她愿意接下的承诺。
“放心，舅舅一定会回来的，我还没有看到我儿子出生，怎么会留在企御呢？”轻轻叹息一声，章倚正揉了揉赵子衿的脑袋，见赵子衿眼眶一红，却使劲咬唇抑制，缓缓道，“别怕，舅舅相信你。”
赵子衿终于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