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在膝盖上蹭了蹭,赵子衿敛去自己脸上的神情,同时将眼睛揉红,仿若真得哭过,才慢慢地抬起头,娇怯道:“我……我知道了,劳烦二位嬷嬷了。”
“嘻嘻,别嬷嬷了,这是你们中原人的叫法,我儿子都比你大了,和他们一样叫我花婶儿吧,这是你刘婶儿!”见赵子衿终于不哭,还一副乖巧的模样,两人自是十分欢喜,伺候赵子衿整理好衣裳,便让她先吃些东西垫垫。
毕竟成亲洞房,可都是个体力活呢,赵子衿这身子骨,一看就是娇娇弱弱的,怕是大王还没有尽兴,就得累晕过去。
“花婶儿、刘婶儿……”从善如流地叫了声,赵子衿看了看桌上热气腾腾却十分简陋的肉汤,心头一时有些复杂,这怕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招待自己的食物了……
慢慢地坐下,赵子衿默不作声,在两人笑眯眯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喝下了这碗虽然简陋且味淡的肉汤,或许,她还能做些别的……
“小姐吃好了,那婶儿就帮你换衣裳了,外头可都布置好了,大家都等着你呢。”笑嘻嘻地走过去,那妇人说着就要扯赵子衿的衣带,被赵子衿起身一下子避开。
“小姐不要害羞,咱都是女人,有啥没见过的。”被赵子衿的躲避弄愣了一下,但两人倒也没有想太多,只当中土女子脸皮薄,温和地劝解道。
赵子衿却红了脸,一副无所依从的模样。
“刘婶儿、花婶儿,我……我不习惯……我能不能自己穿……”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脱衣裳是一个缘由,另一点,她的衣物中有许多暗藏的东西,若是换了下来,先不说被发现,之后若是要用,那可怎么办?
“没事,以后就习惯了,以后你的衣裳还是大王替你脱呢。”粗俗的劝解让赵子衿的脸更红了,虽声音微小,却死活坚持着不让二人靠近。
二人无法,也不好按着赵子衿扒衣裳,只好说他们在门口等,让她快些。
只是……
看了看手中做工精致却明显不是中原特色的嫁衣,赵子衿挑挑眉,看来,这鬼风寨真不能小觑,连胡人都敢抢!
笑了笑,赵子衿脱下自己外面一层的薄衫,直接将这件比中原嫁衣好穿许多的火红嫁衣套了进去。
静静地坐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门外两人有些着急的来回走步声,才轻声唤道:“花婶儿,我……我换好了。”
门一下子被推开又关上,随即,长久的静默之后,一声低低地仿若不敢相信的惊呼从二人口中传出:“小姐……简直是仙女下凡!”
不施粉黛的脸颊白皙如玉,粉色的羞怯更是为它增添了无限韵味,青丝未挽而着红衣,更添一份妩媚的纯真。
手如柔荑、齿入皓犀,漆墨点点,黑白分明透着丝无辜的诱惑。
“怕是仙子也比不上小姐了!”
低低的惊叹赞美让赵子衿微微笑笑低头,真不是她生得多好看,而是这衣裳有点不同于中原嫁衣那种规规矩矩,将女子身形掩盖的宽大四方,而是有点类似后世的婚纱,只是,用柔软的红裳做成,收腰提臀,飘逸自然,人若穿上,自然增添一份妩媚动人之色。
“我们来给小姐挽发!”激动不已的上前,花婶儿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赵子衿一头青丝,任其自然地铺散在肩上。
“小姐太美了,大王一定会喜欢的!”
赵子衿笑而不语,任由二人用并无柔和的手法用心地为自己梳妆,思绪却有些慢慢飘飞。
前世母亲流泪亲手为自己挽发,不想夫君不曾解法便遭休弃惨死,今生更是可笑不已。
与孙棋墨的婚约,在前世的惨痛教训下,被自己结束,之后,被迫与齐谨则的婚约,却以赵子衿的“身死”结束。
嫁了两次嫁不出去,虽然她乐见其中,只是,这一世,第一次因嫁人而挽发,虽然也是假意的,却是嫁给一个,唔,山寨大王。
命运,还真是奇妙。
回过神来之时,她的头发已经被半挽起,梳成妇人的模样,一面模糊破旧的铜镜被花婶儿放在她的眼前,赵子衿平静地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小姐真好看,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欢喜地说着,赵子衿看了看在自己头上忙碌的两人,忽然想道:“花婶儿,刘婶儿,你们也是中原人吗?”
只因为,这个发髻十分类似前世母亲为她挽的,要知道,地域不同,嫁人挽发的样子也是颇有异同的。
花婶儿倒没想到她忽然有如此一问,停顿了一下,才笑着缓缓道:“嗯啊,我是企御人,跟着母亲家族等人来投奔当时在外打仗的爹爹,半路遇到羌族,家人都死了,我当时被母亲藏了起来逃过一劫,后来便被这里的人给救了,一直,到现在。”
很平静简单的叙述,却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述的悲伤和情愫,沉默了良久,赵子衿才继续问道:“那花婶儿没有想到去找您的父亲吗?”
头上的手顿了一下,而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忙活。
“找也没用,我被救到这里没多久就得知,父亲所在的那支军队,在与异族厮杀的过程中,全部没了。”
赵子衿顿时沉默了。
“对不起。”
“嗨,没事,”花婶儿依旧一脸坦然的模样,“他不是逃兵,是战死的,而且用自己的命打赢了战争,抵抗力异族的入侵,保护了许多人家不用像我们这样,已经,很好了。”
见赵子衿依旧不说话,又笑着安慰道:“真得很好,你看,我现在在这里,整天就弄些吃的忙活,也不用交赋税,和别的女人抢男人,还不用担心战争,多好。”
明显安慰的言辞,赵子衿也聪明地选择不再追问,很多事情,并不像她表面说得那么好,比如,匮乏的食物供给,还有,这寨中,男子有二十多人,甚至三十,而女人,加起来,不过三人,那么,她口中的儿子,又是何人的呢?
沉默地不说话,仿若被挑开了回忆的另外两人也没有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赵子衿甚至能听见房外男人们激动的吆喝和劝酒。
浮生若梦,亦欢亦痛。
“好了,小姐喜欢吗?”温柔地询问让赵子衿回过神,随即看了看镜中唇角微抿的女子,轻轻勾了勾,点点头,“很好看,谢谢。”
真的是谢谢,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梳妇人发饰嫁人呢。
一方红帕被盖在头顶,眼前的所有都变得有些失真,赵子衿被扶着起身,耳边传来花婶儿小心地叮嘱和提醒:“小姐一会儿莫慌,跟着婶儿走就好,还有,咱寨里简陋,没那么多规矩,女人啊,男人对你好就行,别觉得太委屈。”
“我知道了。”轻声点头,赵子衿慢慢地被扶着走了出去。
眼前都是红红的,虽然也能看见人影,但却并没有那么真切清楚,赵子衿低着头小心行走,却也明显感觉到,在自己出门的一刹那,瞬间安静下来的整个洞穴。
“新娘子来了!”
大声的宣告之下,众人才惊醒过来,随即又是欢呼又是激动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早早换上新郎衣服的周还此时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搓着手不知所措地望着被花婶儿牵着走来的动人女子。
那么细的腰,仿若一折就断,那么白的手,仿若是雪做的,还有那柔弱怜爱的气息,他都想立刻抱着她藏起来,每天只放在自己眼前玩赏。
不等花婶儿将她牵过来,他便立刻迎了过去,直接推开花婶儿,牵着她的两只小手,激动地喊道:“娘子!”
“噗嗤!”却是刘婶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大王你也太猴急了,这还没拜堂了,你咋自己先把新娘子也捉住了。”
“本王才不管,反正一一很快就是本王的妻子了,本王就要捉着,捉着拜堂,对!”死死抓着赵子衿的手,不可一世的鬼蜮王却红着脸硬着脖子道。
花婶儿笑得不行,洞中的其他人也是。
“好,好,好,大王想怎样就怎样!”将拜堂的蒲团移到两人身前,花婶儿刚想着大王既然这么着急,那么他也快些,不想,两人的身子还没有跪下,一个大大的石块忽然凌空朝鬼蜮王的头顶而来。
随即是不断被丢来的石块,以及是飞快冲上来“咿咿呀呀”的身影。
飞奔至自己面前的身影被身侧的鬼蜮王一脚踢飞,重力之下,盖在头顶的红盖头也飘然落下,赵子衿顿时讶异地看着被踢飞后遭众人按在原地的仇生赞,正满目悲愤和杀意地望着鬼蜮王,张口结舌地说话,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疑惑地看向不远处同样看着自己的姬非离,赵子衿的眼中满是疑问。
不是让你给他解释吗?这是什么情况?为何阿赞和计划的不一样,还不能说话?
接受到疑惑的姬非离眼帘压了压,嘴角微勾,淡淡地瞥了眼几乎气得要死也恨不得咬死自己的仇生赞,微微耸肩。
他觉得,与其花时间跟这个一根筋解释,不若直接让他闭嘴,知道太多,反而对他们不利。
这不,挺好的,演得更像了。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