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怜她不教,是臣妾不会识人,都是臣妾的错,求皇上责罚!”
“你!”同为女子,齐若兰怎会不明白孙诗琴这是以退为进、故意示弱博得皇帝的同情怜悯,以免除责罚。
“罚皇贵妃孙诗琴降级贵妃,禁足一月,俸禄减半,好好在殿中思过!”
果然,孙诗琴的话落,齐无伤就开口道,本应较重的责罚,在她的一番柔弱哭泣中,竟变成了雷声大雨点小的表面工作。
齐若兰气得肩膀颤抖,齐无伤连忙安慰劝解:“皇妹,诗琴她知道错了,她也是善心之故,谁能想到一个庶女竟有如此歹毒的心思?我们此时,不应该好好责罚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他二人吗?”
说罢,便将阴冷的目光转向伏跪在地,瑟瑟发抖的赵子琴。
加上之前被玉如意砸伤的地方,和不断求饶的磕头,赵子琴原本光洁雪白的额头,此时俨然一片血红。
至于她身旁的孙棋墨,眼神空茫而复杂地盯着某个虚空的地方,既不求饶,也会辩解。
俨然,如同死了一般。
赵子衿微微勾了勾嘴角,事情演变到此时,其实,已经算她,大获全胜了。
前世害她枉死的直接祸首,如今,已经可以预见她的未来,那本就缘浅的夫君,则……
只是,为什么,她却丝毫不觉得开心,反而突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怜悯之情。
说到底,她与现在的赵子琴,不过是前世今生对调了个位置和结局罢了。
她如何?自己的前世便是如何?
不过是两人之前博弈后的成王败寇罢了。
所有的恩义信念,也都是为了自己不输的借口罢了。
人啊,是不是所有的出发点,到最后,都是利己?
“赵家庶女赵子琴、阴狠毒辣、残害嫡姐,废除县主身份,刺面,贬为庶民,永世不得为妻,赵子琴之父赵彦吏,管教不严,宠妾灭妻,官降一品,罚俸半年,赵彦吏之妾孙青曼,自私歹毒、教女害人,打为军妓,永世不得回京。”
“孙家之子孙棋墨,罔顾人伦,毒害自己的未婚妻,罚其永世不得为官,其与赵家嫡女赵子衿的婚约,全权交由女方判决!”
“孙棋墨之父孙行简,教子不严,罚官降一品,罚俸半年,其妻降为三品夫人。”
冗长而威严的宣判之后,整个长宁殿内都一片寂静。
赵子琴早在听到自己的宣判时,就直接口吐鲜血晕死过去,孙棋墨则已经咬破了唇,至于还不曾到场的赵彦吏和孙行简一家,自有太监拟成圣旨前去宣布。
众人低着头看着地面,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就在此时,威严的声音再起:“赵家嫡女赵子衿,此等处罚,可能让你满意?”
从始至终一脸平静的赵子衿,此时赫然闻言,也不过稍微向前一步,半低着头,微微施礼之后,轻笑道:“如此,便好。”
“那你与孙棋墨二人之间的婚约,你可有决断?”
赵子衿的嘴角勾了勾。
姬非离和墨鸦的眼神同时看了过来。
忽地往后退了一步,众人一惊,以为她不愿意放弃如此误会她甚至不惜为了一个恶毒的庶女给她下毒的未婚夫,不想,她竟是忽然揽起孙书画适才放在一旁的古琴。
轻抚两下,琴声叮咚悦耳,赵子衿竟将古琴置于自己的膝上,施施然坐下抚了起来。
“适才的暗室操琴,臣女还不曾真正参加,陛下可否容许臣女将答案一同道出?”
众人微愕,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齐无伤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玩味。
这个天机之女,倒是镇定得很。
“也好,你的母亲琴瑟夫人,当年一曲乱真可谓独步天下,你作为她的女儿,想必也已经得她真传,朕已多年不曾听闻好的琴曲,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对于皇帝的回答,众人也暗暗觉得有些惊讶,朝中之人皆知,皇上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对于赵子衿如此任性的要求,陛下今日不仅没有驳回,反而还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台阶!
真是诡异……
然而此时,轻快明丽的琴音已经叮咚而起,赵子衿微笑不语,直接抚琴作答,众人开始还不觉,不多时便被赵子衿看似随意,但却不同于古琴曲古朴沉郁的曲调而吸引。
清浅明亮,曲调一出便似一个妙龄女子欲说还休的心事,但却又带有一丝少女自有的欢畅肆意,一跌一宕,一起一伏,都引领着人们跟着这位少女的心事起伏。
时而低诉、时而哀怨,时而又生起无限的情丝和不舍,犹豫、伤感、思考、悲决,一一随着赵子衿的手而跌宕出现。
众人的心神一再被夺。
慢慢地,琴声竟渐渐地淡了去,轻轻浅浅的,像是少女无法言述的心事和伤感,众人此时慢慢回过神,刚想惊叹赵子衿适才琴曲的特别,一声低哑呜咽的萧声却轻柔地插了进来。
众人一惊,下意识地四处寻找,就发现,不知何时,坐在西侧的姬非离已经起身,手持一柄简单的玉萧,清浅地吹奏起来,并一步一步地踱至赵子衿身后。
赵子衿也不在意,只是起手又轻轻一拨,带琴音愈淡,但音声入心之后,忽然开口:“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像是古时被遗弃而愤然决绝的卓文君,毫不留恋地发出了自己的决断之言!
你若无情我便休,随着温柔辗转的歌唱和轻拨慢捻的琴音,赵子衿不发一言,却在瞬间迸发出一股壮烈的决绝之美!
呜咽的萧声还在回响,明快的曲调却渐渐落下了帷幕。
室内的所有人,却都不禁被这一刻勾唇轻笑的赵子衿所震慑!
就在众人心神还未归位,不知所措之时,但见适才还抚琴的赵子衿忽然弃琴起身,怒视着也有些讶色的孙棋墨,大声地叱喝道:“孙棋墨,你我自幼定亲,我自小便视你为我未来夫君,爱你、尊你、悦你,不求独爱,但求怜惜,然你多次误我,因庶妹之言,甚至不惜下毒害我,我纵有万般情丝,也被你伤损殆尽,如今你我之情便如这万千烦恼丝,发段情断,再无干系!”
话落,便在众人的震惊和惊愕中,忽地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握住背后一大把长发,毅然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