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衿吩咐完，立刻转身上来马车，催促车夫赶紧驾车，前往红袖居。
依照她对书画的了解，她再担心林玉简，也不会违反和自己的约定，前去找他。
那么，她既然不是去找林玉简，这般匆匆出门，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要去找羽然。
眼沉如水，赵子衿此刻也不禁焦急担心起来。
那羽然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比之前世的赵子琴更狠更毒，更义无反顾。
她这几日想了许多法子，都不能在保证书画名声的情况下揭穿她的真面目，更加抓不到她以前行事的尾巴。
若是今日书画贸贸然去，不小心中了羽然设下的毒计。
她又该如何自处。
……
然而，当她去到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
孙书画被推倒在地，羽然衣着凌乱、神情痛苦地趴在一脸冷肃的林玉简怀里哭得不能自已，而房间的地上，赫然跪着一个半裸的男子，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林少爷饶命，小的也是受人之托才不得不这样的，我不是故意要轻薄羽然姑娘的，若是早知道羽然姑娘是您的人，小的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碰她啊！林少爷饶命。”
“受人之托？”
林玉简一声冷笑，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用心险恶、侮辱陷害羽然的孙书画，满脸的厌恶。
那男子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呆呆傻傻的孙书画，不敢作声，而已经绝望的孙书画却完全没有感觉到这道恶意的目光。
她只知道，她的林哥哥不相信她，还说她心如蛇蝎、是个毒妇，说这辈子都会喜欢她，更不会娶她，甚至，只是因为羽然的一声哭泣，将她重重地推倒在地。
血液一下子冲上大脑，赵子衿只觉得前世的画面再次在眼前上演，肩膀不可抑止地颤抖，心头更是如擂鼓似的狂跳起来。
仿若要将那股悲愤破体而出。
不能乱，不能乱。
赵子衿死死将指甲掐进掌心，温热的血液染红一手，才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到如人偶般丧失生气的林书画身边。
“书画姐姐，我们走。”
拼尽全力压住心内那蹿动的欲望，赵子衿努力微笑着扶起瘫软的书画。
孙书画傻傻地，如同木头一般，任由她将她奋力托起。
看着赵子衿，轻轻说了一句：“我没有，你相信我。”
赵子衿心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我相信你，我们回家。”
感觉到身后冰冷嘲讽的目光，赵子衿身形一顿，将孙书画安置在门外，转过身，一扫之前和林玉简的温和友好，眼神冷冽而讥笑：“林玉简，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我会亲眼看着你后悔地断手断脚、跪在书画面前乞求！
孙书画回府没多久，林家公子为一青楼女子亲自到孙家退婚孙家嫡女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企御，一时之间，孙书画及其背后的孙家成为了整个氿焱上层贵族的笑话，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风月只闻此间事，不察其中仕女情。
赵子衿坐在房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丝下成一片朦胧的扭曲。
“小姐，要传膳吗？”
回答她的依旧是赵子衿毫无反应的沉默。
自从孙小姐出事后，小姐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西月小心地把门阖上，还是吩咐厨房去做晚膳。
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雨声盖过了一切车马的喧嚣，赵子衿抬眼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忽然起身，在里间呆了片刻，霍然推门，持伞离去。
于是，当西月带着传膳的丫头侍从回来时，空荡荡的房间和大开的房门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小姐呢？小姐去哪儿了？”
……
豆大的雨珠接连敲打在单薄的油纸伞上，起落间衍生出一股激昂的肃杀之气，如同夜半行军的部队，又如同雪地蛰伏的饿狼。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晚饭飘起的炊烟也转瞬间被密集的雨丝撕裂成几个朦胧的画面。
赵子衿擎着伞，半边的衣袖被雨水打湿，然而眼神阴沉，脚步缓慢而坚定。
如墨的月色渐渐隐去了她单薄的身形。
赵子衿微微抬伞，凝眸看着眼前这个低矮紧闭的门扉。
红袖居的后门。
清言告诉她的，本来是让她若是有什么事可从这里离开。
可是，她现在，不想离开，她想进去。
进到里面，进到那个蛇蝎女子的住处。
然后，杀了她。
对，杀了她。
这样，书画就不会再痛苦。她就不必和自己一样，体会被所爱之人冤枉、抛弃的绝望。
她不应该和自己那样。
雨越下越大，渐渐化作一道雨幕，赵子衿被淋得半湿的身子在雨幕的掩盖下也愈发显得娇小。
勾唇一笑，冷冽的弧度刺破了空气里的凝滞。
抬起手，赵子衿轻轻向门扉推去。
然后，一只如天外来客的手从虚空中探来，温柔但坚定地握住了赵子衿冰凉的手腕。
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赵子衿的眼中毫无温度。
“放手。”
姬非离轻轻摇摇头，眼中划过一道淡淡的忧伤和心疼，然而抓着赵子衿的手，却稳稳地一丝不动。
“你给我放手！放手！”
仿若是所有的暴躁情绪突然被点燃，赵子衿大怒地挣扎，不断地拿手拍打着姬非离的身体。
姬非离神色不动，只是有些悲哀地看着那个在雨中用愤怒掩饰她惶恐不安的女子，手劲忽然松开，而后在赵子衿不曾察觉的间隙，轻柔却牢牢地将她困在怀里。
“你这么做，她就会开心吗？”轻柔的似是耳语，姬非离低下头，看着怀中女子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
……
“不知道，”赵子衿轻笑一声，摇摇头，“不过，我如果不这么做，她会更加不开心。”
“那么你开心吗？杀人，你开心吗？”
赵子衿沉默低头，而后轻轻一哼。
“开不开心，杀了不就知道了吗？”
她，还需要开心吗？
一声哂笑，赵子衿使劲推了一下，结果，她依旧被困在姬非离的怀里纹丝不动。
“季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姬非离一声轻笑，将嘴唇附在赵子衿耳边。
“可我不想和你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