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周越为我聘请的知名医生治疗的两个月后,我惊奇地发现眼前的一切竟都在逐渐清晰。
迫不及待地回到别墅,卧室门缝中却泻出细语。
那是一道娇柔的女声,还带着颠簸的喘息:“不怕你女朋友回来发现?”
几秒的时间,我屏气凝神。
周越还是开口:“怕什么?我压根没把她放眼里过,知道我给她做的什么治疗吗?”
他轻佻地继续道:“巩固治疗。”
1
这些话犹如迎面扑来的凉水,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欢喜。
在微风过道的作用下,卧室门缝再度扩大。
我和周越的卧室朝南,现在又是白天,从落地窗外射进金黄的阳光大片的映照在裸露拥抱的男女身上。
周越背对着我,那个女子在他怀中微微皱眉后抬头,一下子便与我目光对焦。
她不躲闪,嘴上的口红混合着口水晕染到下巴,勾起。
眼神妖艳中又带着侵略,做了几个嘴型,分明是在说:“瞎子。”
随即大床晃动的更加剧烈,二人的喘息在耳边回荡。
我终于逃了,下意识,门关得很轻。
因为我和周越同居后总是会撞到家具,换来一身伤。
他工作繁忙,噪音多了便会让我坐在那里不要动。
我看不见,所以听觉会更加灵敏,那时,我听出了周越努力压制的火气,所以从那以后,我在家的活动量会刻意地减少。
可他从前对于这些噪音总是抚上我的后脑,满是温柔地说:“这是你生活的声音,我很喜欢。”
走在这条我走了无数次的商业街,我由衷感叹终于不会总是撞到行人,也不会将导盲杖戳在路人脚上。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母亲。
一接通,熟悉又泼辣的嗓门冲出话筒:“雩因,周越那孩子什么时候带你结婚?”
听到这,我才模糊地想起,是了,前几天周越刚包下一家高档餐厅向我承诺、求婚。
我抬起右手仔细地打量,一束阳光直射戒面反射刺到眼睛。
话筒里母亲还在不断催促回话,良久,我呼出口气,坚定地回答:“我们结不了婚了。”
母亲显然被我惊到了,半晌没说出话,再开口时对我一顿吼:“你是不是疯了,离了他你一个瞎子还有人要吗?!”
“林雩因,是咱们高攀人家了,你离开他,还会有人给你买三千的项链,五十万的包吗?”
类似的话我听了太多,只是没想到最后一次叫我瞎子的人竟会是母亲。
听着这些话,我不由得回忆,对这些奢侈品爱不释手的好像是他们吧?
我平静地回答:“我已经不是瞎子了,也不是货物,被人购买不是我的目的。”
“那些东西我配不上,早就让他退了。”
话筒里,母亲的责骂还未停歇,父亲也加入进来,在挂断电话前,我只听清一句:“如果我没见到你们两人和好,你也不用回来了!”
2
我和周越恋爱了五年,身边的朋友圈一波一波地换。
唯一不变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在羡慕平平无奇的我能遇上天之骄子周越。
只有少数人还记得,我失明的原因便是周越。
高二那年,全校都在传来了一个大帅哥。
我不好奇,不追随,却依然不可避免地与他相遇。
初次见面,是由篮球牵线,我被砸得半天缓不过劲,周越小跑过来蹲下跟我道歉。
我当时承认,的确很帅,很耀眼,可我更加明白,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是妄想。
那天我以为只是一场如烟花般的邂逅,但于周越而言明显不是。
他和我同级,经常在一起上体育课或下课放学时给我送各种的礼物,仪式感这类麻烦的事他做起来也从不抱怨。
坚持之久以至于让周围的同学都惊呼:“海王的皮下竟是纯情小奶狗。”
如果我是冰山,那他就是十个太阳中独属于我的那个。
不久他向我告白,不出意外,我同意了。
那是我做的第一件叛逆的事。
从那以后,他对我的好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努力地拉近我们二人的差距,交融我们的朋友圈。
高考完的暑假,我一如既往地写完作业就早早睡下了。
却在将近凌晨两点的时候电话铃声在寂静的黑夜突兀地响起。
我接通,周越嘟囔着撒娇:“因因,我好难受,他们都灌我酒。”
我一听到有人逼周越喝酒,立马清醒从床上坐起,紧张地问:“谁灌你酒?”
我说得很认真,周越却噗嗤一声笑了,在嘈杂五音不全的歌声中却格外清楚,他调侃,声音魅惑又撩人:“是徐斌,你要帮我报仇吗?”
我一听到是徐斌,才算是放下心,知道他就是逗我玩而已,哪有人敢灌他酒。
徐斌是我的同班同学,和周越一样,属于富家子弟纨绔浪荡,平常几个人就经常在一起混。
我还没说什么,徐斌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嫂子饶命,我哪敢灌越哥喝酒,明明是他拿我当幌子,借机撒娇!”
一声“嫂子”让我彻底羞红了脸,我怯生生地问:“你问问周越需要我去接他吗?”
此时,话筒一边换上了周越的声音,他声音里毫不掩饰的笑意:“注意安全,旅游路五十四号。”
于是,当晚我第一次破了父母给我规定十一点不准外出的规矩。
灯红酒绿的灯光不停闪烁,我推开包间门,一下子就看到已经靠在沙发昏昏欲睡的周越。
进门的刹那,包间里突然安静,随即爆发强烈声波的起哄。
我感受着一束束不加掩饰的目光,走到周越身边想要将他拽起。
突然,原本已经昏沉的周越睁开清明的双眼,反手握住我的小臂,一用力,双唇相贴。
又是一阵礼花炮竹般的惊呼。
我不适应,仍没拒绝。
3
路上,周越嘟囔着头疼,我把他靠在墙边,嘱咐着不许动,我很快就回来。
他朦胧地点头。
可我却在回来时看到他蹒跚着步伐在公路上闯着红灯。
轰鸣声由远及近,直到前灯光已经照在周越身上,我在紧要关头用尽全力将他推出。
还好,在源源不断流动渗入柏油路的血液前方,周越安然无恙。
再次醒来,犹如置身黑暗,我听着周围的哭嚷,大概也猜到了什么。
我不管妄图借我受伤吸人血肉的父母,只是摸索着擦去周越脸上的泪痕,强忍着炙痛,安慰道:“不算疼,没事。”
果然上帝关闭一扇窗就会打开另一扇窗。
我偶然发现我的听觉已经灵敏到了方圆十米的声音我都能精准捕捉。
这有好有坏。
比如,我会听到旁边人小声夸赞:“她好漂亮,可惜…”
这时我会循着声音方向转头微笑着说声谢谢。
夸赞的声音有了,嫉妒的声音更不会少。
比如,和周越在一起时,有些别人带来的女性朋友:“那个女人心真黑,以为瞎了就能一辈子赖上周越。”
话很恶毒,时间长了我反而担心周越真的以为我是想赖着他。
某一次机缘下,我解释:“当时一点不怪你,不用内疚更不用拿我当负担,喜欢别人了,告诉我一声就可以分手。”
他当时没说什么,却在下一次听到类似话后直接上前威胁道:“再有下一次,我也让你知道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所以,我不害怕周越会三心二意,因为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现在,我自以为随时放手的洒脱却在时间的沉淀中模糊了形状。
4
进了校门,我只顾着低头走完全没注意前面有人。
意识到撞了人,我赶忙道歉:“不好意思——”
“林雩因,今天怎么没和周大少爷腻在一块?”
声音那么熟悉,我抬头看,三个人,可我怎么记得应该是四人组?
这些大概就是日常欺负我的那伙人。
只不过之前都有周越在,她们也只是有心无力,只敢吓唬吓唬,现在周越正在家忙着鱼水交欢,哪还估计得上我。
我皱了皱眉头,本想绕道离开。
她们一行人却不依不饶也跟着我移动。
我听见其中一人说:“当然顾不上你了,因为啊——”
“周少爷正忙着和我们的人亲热呢。”
一阵恶寒,这句羞辱反而更加让我看清她们的面目,可我偏偏不顺她们愿,平静地看着她们祝福道:“我看见了,身材很不错,祝她永葆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