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孩儿虽然被摁在泥水里，眼神却倔强地瞪着欺负她的几个顽皮孩子，还见缝插针地把泥水往那几个顽皮孩子身上泼，避免被欺负得更狠。
白谨泽见着不但没着急上去帮忙，反而先赞了一句：“这孩子有我小时候的风范。”
“你别说的你好像是孩子他爸，走了，先去拉架！”
蒋颜先白谨泽一步走过去，白谨泽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我若有天是孩子爸，你愿意做孩子妈吗？”
蒋颜当然没听见，她已经快步过去哄走那些捣蛋的孩子，把泥坑里的小女孩儿扶了出来。
“小妹妹，你受伤了吗？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蒋颜扶起的小女孩儿，只看了她一眼，一句没回答，用力推开她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头都不回地跑了。
“哎……”
泥坑里还有一只小女孩儿掉的鞋，她怎么喊，小女孩儿都跑得不回头。
“是赵玉铃的女儿，”
白谨泽捡了道边一根树枝子，把那只深陷泥坑的鞋勾了出来：“走吧，她家就在前面不远。”
两个人带着一只泥坑里捞出来的鞋，走进了村子里面。
现在正是农忙收尾的时候，村子里面除了跑来跑去的顽童和坐在自家大门口扯着闲篇的老人，青壮年都在地里忙乎着。
眼看着走到村中间，隔着还有几米远，就见着有户人家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隐隐有吵闹的声音传出来。
“是赵玉铃家。”
他们连忙快走了两步，拔着人群往里面挤。
“你个贱人，害死我儿子，还想霸占他的家产，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啊。”
有一个老妇人盘腿坐在院子中间，一边拍着大腿嚎哭一边骂着她对面也就是正房门口站着的一个瘦弱女人。
蒋颜站着的人群里，有人悄悄议论。
“老张嫂子这事做得不地道，张老二死还没到一年，就想从老二媳妇手里扣房子，撵她们母子出门，这让她们母子怎么活。”
蒋颜左边站着的大娘说话还算凭良心。
右边的那位就不怎么地道了：“老张嫂子这么做也是没办法，老二媳妇还这么年轻，又只给老二生个姑娘，万一哪天改嫁，那不是房子地都得带走啊。”
“我听说头几个月老张嫂子闹腾那回，老二媳妇就给她签过字据，说过绝不改嫁，就守着她家小花过，就算真有改嫁那一天，老张家的东西她一样不带走，只把孩子带走。”
“哼，这话说了谁信，三十岁出头的女人……”
老太太阴狠地哼那一声，听得蒋颜十分不舒服。
白谨泽不动声色地凑了凑，把蒋颜和那两个老太太分开。
“我不准你们欺负我娘，你们是坏人。”
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个被欺负到泥坑里的小女孩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直扑向站在主屋门口一直不说话的瘦弱女人。
瘦弱女人连忙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老太太找到新的目标，继续骂：“你个死丫头片子，灾星一个，算命的说你克父克母克全家还真没错，自从生下你，老娘我这日子没一天顺心的。”
原本一直挨骂没还口的瘦弱女人听到老太太骂她女儿，再也不能忍了。
“我家小花不是灾星，她也没有克父克母，老二活着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喜欢她，老二出事，官家都说了那是事故，给了赔偿不是让扣下了吗？怎么还能怨到我家小花身上。”
蒋颜点头，这女人反驳得有理有据，心里不是没有成算的人。
这么看来，白谨泽无论是眼光还是原则性，都是相当靠谱的，有恩不胡乱报。
老太太身后站着一个穿大绿布衫的女人，添油加醋：“被大石头砸死那能叫事故吗？那明明就是天降横祸。”
“他大嫂你这话不对，我家老二为啥会被大石头砸死，那还不是为了帮他大哥顶班，这算什么我们小花克父，要真论起来，还是他大哥克弟呢。”
穿大绿布衫的女人跳脚：“看看，这还赖到我身上来了，他大哥早说过顶班的钱给你家老二的，他大哥干那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事，老二运气不好砸死赖谁，还说不是你们母女两个晦气。”
反正屎盆子必须扣到这对母女头上。
看看眼前这新盖的大房子，她嫉妒得眼皮都抽抽了。
他家老大定的秋后结婚，儿媳妇眼看进门，老大还和老二老三他们挤一起睡，这怎么行。
蒋颜听不下去了：“大婶，你这话说得不对，什么叫晦气什么叫灾星，伟人早就说过我们老百姓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这都八十年代了，你们怎么还张口灾星闭口晦气的呢。”
“关你什么事？我看你不是我们庄上的人吧，你是哪道缝里蹦出来的石猴子？”
绿衫女人见有人敢管闲事，马上甩脸子过来。
蒋颜才不怕她，她既然出这个头，就有方法应付。
“我当然不是你们庄上的，我是市里矿高中的学生，是市矿报的驻校记者，是来乡下采风的。”
她这可不是顺嘴胡说，她还真有市矿报的驻校记者证。
高一的时候，市矿报来他们这边搞活动，给参加校文学社的人一人发了一个小记者证，说是他们如果遇到什么新鲜事，写出来可以往市矿报投稿子。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投过几次，全校没有一个人收到回复的。
估计是不附合人家发表的标准。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投了。
不过，这不耽误蒋颜拿着鸡毛当令箭。
根据她上一辈子活过的那几十年经验，吓乎吓乎像这种张嘴‘灾星’闭嘴‘晦气’的无知村妇还是有点用的。
毕竟在这些人眼里，记者都是城里有权有见识的人。
果然，蒋颜扬着优美的脖颈，一脸骄傲神气的表情，迈出人群，站在绿衫妇人面前。
事后白谨泽总结，如果当时蒋颜的眼神里再带出点瞧不起人的意思，那就更好了。
这回别说是绿衫农妇，就是之前坐在地上拍大腿撒泼的老太太，都被蒋颜这一句‘记者’，震得从地上爬了起来。
人群里再次响起议论声，都说老张家的事怎么还把记者招来了呢。
有那心眼灵活腿又快的人，已经跑去村支部，把记者来他们村的事告诉村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