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正享受着白衣美人儿抚摸的渡鸦突然抬起头，冲着两人身后的草丛叫了一声。
白衣青年有些不解地看过去，只看见了一片被风微微吹得飘摇的叶子。
景攸也蹙起了眉头。
师尊送他的这只渡鸦是个胆小鬼，帮忙杀敌是不指望了，除了送信，唯一的作用也就是预警了。
嗯，胆小也有胆小的好处，遇上危险，这货比谁都发现的早，跑得快！
这种反常的举动，应该是它感觉到自己被窥视了。然而紫衫青年却并没有觉察到活人的气息。
就在此时，白衣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小玉？”
“咕叽！”
草丛里传来奇怪一声，接着，滚出根足有人腿那么长的白萝卜！
不，不是萝卜…
“白玉参？”
紫衫青年惊诧地脱口而出。
难怪他没察觉到生灵的气息，成精的白玉参擅长隐匿和逃跑。特别是在草木茂盛之地，几乎可以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藏起来。
渡鸭又“嘎”了一声，如临大敌地蓬起了全身羽毛。
白衣青年刚想伸手顺毛，就见这只大鸟“嗖”的一下窜到了紫衫青年身边，拼命地朝他的袍子里钻。
景攸黑着脸将自己的宠物拎了起来，而此时，那大白萝卜也已经趁机滚到了白衣青年脚下，一个翻身，变成个白白嫩嫩的小道童。
不仅成精了，还化形了？
紫衫魔修眸中掠过丝惊诧。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白玉参幻化的小道童有些惊惧地看了他一眼。而这一眼之后，小家伙突然怔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小玉，你怎么来了。”
白衣青年已经温声开了口。
“掌门让我和周师兄一起来找师叔。”
小道童软糯地道。
“言书也来了？”
“周师兄还在城里。我察觉到师叔的气息，就出城来看看。”
“劳烦你去和言书说一声，我把这边探完就回去。”
“师叔在找什么？小玉可以帮忙吗？”
白玉参急急地拽了拽白衣青年的袖子，满脸写着不愿意离开。
“神农遗址。”
苏焕舟轻轻叹了口气，自语道，“怕只是书上的一段传闻了。”
若真的在这里，也许早就被修士们挖掘了出来。
“神农上神留下的遗迹吗？”
白玉参愣了两秒，突然惊喜地仰起头，“小玉可以帮忙的！”
“我差点儿忘了，你也得过神农上神的灵气馈赠。”
白衣青年欣喜道。
“苏道友，这是…”
紫袍青年终于找到机会，微笑地插了句话。
“这是我师尊救治的一支白玉参，生长在神农上神曾光顾过的清溪涧，和上神有一段因果。”
清溪涧……
藏在兜帽下的青年忽然蹙眉，忍下脑中针刺一样突如其来的疼痛。
等他缓过神，却见那白玉参幻化的小道童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小家伙，你在看什么？”
紫衫青年忍着痛，轻笑了声。
小道童捂着嘴摇摇头，后退了几步，慌乱地转移话题，“我去带路！”
年轻的魔修有些疑惑地看着小家伙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没有错过一声极轻微的抽噎。
怎么回事？他有这么凶吗？
不知怎么的，景攸觉得有些挫败。
在白玉参的带路下，一行人最终停在了一片稻田。
“这里？”
别说景攸惊讶，连苏焕舟都忍不住惊诧地轻语了一句。
“就是这里。”
白玉参却很肯定，“这里满满都是和清溪涧一样的气息。”
错愕的白衣修士与安静的紫袍青年在田间站了许久，直到夜色淡去，旭日初生，同一时刻响起的两道声音，忽地打碎了黎明的平静。
“我明白了！”
异口同声的白衣青年和紫袍青年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紫袍青年才忍着笑开了口，“你先说。”
“这里的土壤蕴含着极强的灵气，所以土壤肥沃，稻米丰盛。这就是神农上神的馈赠。让修为低下的普通人也不愁吃喝。”
“不错。”
紫袍青年颔首，语气轻快地道，“发现了吗，梅州城民风淳朴，就连戾都避着这里，如果我没猜错…”
景攸说着，弯腰挖起一块泥。
充盈的灵气在他的掌间流转，不多时就消散得干干净净。
苏焕舟眸光闪烁，赞许而崇敬地道，“神农上神真是用心良苦。”
没有灵脉经过的普通小城，却拥有可能是修真界最肥沃的灵土，而这灵土一旦离开便成了普通的土壤，从而确保不会被人夺走，断绝了生活在这里之人的生机。
“找是找到了，可惜带不走残本。”
紫衫青年看向白衣的修士，似乎笃定他不会为了寻找神农残本而将这里破坏。如果他没猜错，所谓残本就是护养这里、甚至让戾都不敢靠近的灵气。
果然，白衣青年豁达一笑，“可以让凤皇将他的竹子移植来这里试试。”
只是，怕不能拿到那块昆仑玉了…
年轻的修士未发现，自己眸中的怅然若失是那样的明显。
紫袍青年微微勾了勾唇角，似乎为自己猜对了对方的心意而欣喜，却又有些不舒服，似是因为白衣青年的怅然而难过。，
“以后，我会帮你寻昆仑玉。”
半晌，他镇重地给出了承诺。
他想，自己怕是疯了。
仅仅因为一句“朋友”，仅仅因为这个人对渡鸦的宽容，仅仅因为总是思考在一起的“默契”，他便有了再也不想看见他不开心的冲动。
“师尊，这一次，怕是不能听你的话了。”
年轻的魔修在心底轻笑了声，心境豁然开朗。
软肋又如何？
如果连自己的软肋都护不住，又有何本事守住师尊交给自己的地盘和势力？又有何勇气对师尊承诺自己定会一统所有魔修？又有何勇气放言自己一定能手仞仇人？
离开梅州城时，苏焕舟是一个人。
不，准确点说，是三个人。
可就算身边还陪着师侄和白玉参，他依旧有了股怅然若失之感。
当飞舟终于再一次停在了妖市外，这个热闹的集会也恰好走到了尾声。
等待拜访凤皇的时候，白衣的修士忽然感觉脸上一空。一抬手，却扯下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苏焕舟愣愣看着手中失效的面具，忽然一阵窒息。
他竟完全忘了，他还带着面具。
妖市为了保护自己客人而特制的面具，带上后会和肌肤完美融合在一起，打造出一张全新的脸，只有在妖市结束后，才会自动从脸上脱落。
原来，他竟从头到尾，都没能用真实面容去面对这个陪伴一路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