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曾经是被收养的孤儿？”
季函斟酌许久，努力用比较和缓的语气开了口。
季然愣了愣，“没错。”
季函似乎松了口气，可表情依旧很纠结，右手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机，似乎想解锁屏幕，却又数次放下，看起来相当坐立不安。
陆珏就是这个时候兴冲冲抱着一桶新鲜的海鲜进了后厨，“今天晚上吃海鲜炒饭吧？”
绿毛青年的话戛然而止，连脚步都轻了两分，甚至没发现一只小章鱼悄咪咪从冰桶里爬了出来。
这气氛，怎么有些不对？
这个年轻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还和季然很熟的样子。
陆珏迅速替自己兄长警惕起来，放下冰桶就发起了信息。
季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溜走的小章鱼，将抱着手机的两名网瘾青年赶出了厨房。
但做饭的时候，他总感觉季函在盯着自己，却又不说话。
说起来，两人也不算熟，季然也没主动找话题，熟练地将热气腾腾的酱色炒饭盛进了一个保温的食盒中。
季函的目光也顺着季然的动作落在了食盒上。
这食盒有些眼熟？
他突然想起来，前两天，某档电视节目去采访陆忱，在他的办公桌上拍到了同款食盒，对方还对着镜头骄傲地强调这是另一半给他做的午餐，惹来记者夸赞了好几句“顾家”。
“你和陆总…”
季函对陆忱带着季然离开运动场的事记忆犹新，忍不住脱口而出。
“传闻是真的。”
季然看了他一眼，顺手将最大的几只Q弹大虾放进食盒，偏心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季函的言语和举动让他隐约冒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不过，就算他的猜测成真，他也不可能会为了任何人而隐瞒自己的感情或做出伤害陆先生的事。
“这样啊，挺好。”
耳边却传来这么一句。
季然意外地看过去，对季函的好感度瞬间飙升。
这位心事重重的年轻人却似乎没发现，表情还有些恍惚。
季然有些看不下去了，“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就是聊八卦？”
“不不…”
见季然的表情似乎想打人，季函连忙举起手机，“是有正事。”
他又纠结了两秒，咬牙打开手机。
桌面上，是一张用手机翻拍的照片。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站在一栋砖红色的建筑前，对着镜头傻傻地笑。小的那个，还笑出了一颗漏风的牙。
“这…这…”
季然如遭雷击地瞪着照片，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你们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接着有人特别自来熟地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然？”
来人欣喜地“咦”了声，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拿过手机仔细看起来，眼睛都有些放光。
小时候的然然太可爱了！这胖嘟嘟地脸庞，看起来特别好戳！
季然捂脸。
他一点儿也不想承认那个牙齿漏风，裤子似乎还穿反了的小屁孩是自己！
季函还在旁边如释重负地笑，“我还担心我认错了。”
照片上的季然可能才三四岁，论理来说，近二十年过去，长相应该发生了极大变化，可琥珀色的杏仁大眼睛，微微婴儿肥的脸颊，甚至连眼角的一粒小泪痣都一模一样，只要熟悉季然的人，几乎一眼都能认出来！
“小草弟弟，还记得我吗？”
季函微微一笑，“我是你的小函哥哥。”
季然呆呆看着他，眼神透着股迷茫。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了。”
季函叹了口气。
陆忱审视地看向这个带着照片来找季然的年轻人。
在陆珏偷偷给他通风报信后，他就在路上将这年轻人的信息扫过一遍了。
季函，今年二十五岁，前国家田径选手，曾是国际田径比赛的夺冠热门选手，却在上场前药检阳性。后又因与队友无故斗殴而被开除国家队。
这些，是表面上的信息。
事实如何，大众并不知晓，但那位被他揍的选手也在半年后突然被开除，并终身禁赛。
可季函也再未回到赛场，而是因家人关系，在北城的体育系统领了个闲职。
但现在，这位在北城颇有背景的年轻人，拿出了一张和季然的合照。
合照角落，隐约可以看见大门上的【XX福利院】几个字。
“我被领走的时候，你还抱着我大腿哭呢。”
说这话的时候，季函一边迅速扒饭，还一边笑个不停。
季然一脸懵逼加茫然，而坐在他身侧的男人已经默默地捏紧了筷子。
抱着大腿？？舍不得？？哭？？？
“我本来想让父母把你一起收养了，结果再回去，你已经被领走了。”
季函感叹了声。
和季然不同，他其实是被人拐卖后解救出来的，在福利院呆了三年终于被家人找到。
无论是被拐卖的时光还是福利院的生活都称不上特别美好。
不过也有例外。
那个例外就是季然。
“你可是我捡到的！”
季函的语气宛如在炫耀自己救回来了只小猫小狗。
正因为是他捡到，才对季然印象深刻，甚至连快二十年前的旧照片都仔细珍藏。
“我说怎么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面善。结果上周搬家看见照片…”
季函还在兴致勃勃分享自己发现季然的经历，就被陆忱突然打断。
“你捡到的？你在哪捡到他的？”
“好像是福利院后山！”
季函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不过顺口回答了一下，就被当成了苦力，带着陆忱和季然重回福利院。
季然其实也是懵逼的。
他对自己儿时的记忆遗忘得相当彻底，别说福利院在哪，就连福利院的名字都忘得干干净净。
至于这位自称孜孜不倦想当他“哥”的人，更是没了半点印象。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季函确实生不出什么防备心，本能地觉得这个人是可以信赖的。
福利院并不在北城，而是在邻市，就算开车过去也要大半天，季然本意是不想去的，奈何陆先生不知为何特别的兴致勃勃。
“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陆忱理直气壮。
“我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桐里街度过的。”
季然老老实实道。
他三岁就被收养了，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搬家到了桐里街，这一住，就是十年。
可这说法显然不能安抚陆大总裁，在下一个周末，当他从睡梦中醒来，就发现自己连被子带人都给塞进了车后座，而窗外，已经是飞驰的高速公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