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季然没什么特别感觉，季函倒是兴致勃勃。
“这片绿地以前是个小公园，我还带着你偷偷溜出来玩过呢。可惜秋千滑梯什么已经没了。”
“这条街以前全是小食店，逢年过节的时候，院长阿姨偶尔会带表现好的孩子来这边打牙祭。”
被季函用怀念目光盯着的地方是一片新建起来没多久的小区。裙楼精致漂亮，商铺干净整洁，一看就租金不匪，完全看不出曾经小街陋巷的模样。
对于季然而言，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三岁之前的记忆仿佛被挖走了一样，竟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咦，周娘水饺居然还在？”
季函发现新大陆似地激动起来。
小区裙楼商铺的最角落，是个不起眼的招牌。老板大抵刚忙完，正拎着一桶水从店里走出来。
看见那位微胖的中年女子，季函愈发激动，“是周婶没错了！”
见季然面色疑惑，季函“噗嗤”一笑，“你那会儿最喜欢周婶的水饺了，每次带你出来玩，你都眼巴巴地朝这边看…”
季然一脸震惊。
他小时候有这么馋吗？
陆忱却不知想到什么，眼眸微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几人边走边聊，不多时就到了照片上的红色砖楼。
锈迹斑斑的大门，粉饰了数次却依旧有些褪色的斑驳墙砖，定格住悠远的岁月。
大门口，福利院的牌子已经缺了大半，只能隐约看见最后的“利”、“院”二次。
铁门微掩，门下杂草丛生，却是一片寂寥。
季函一阵怅然，“已经搬走了吗？”
刚被父母接回去的时候，大抵是怕他回忆起与家人失散的岁月，一直至小学毕业都没有回来看过。
但季家长辈是个感恩的，又或是为了给失而复得的孩子积福，持续不断地给这家福利院捐款了十年。
故而季函中学后也曾随家人回来过数次，直到后来训练越来越忙。再后来，变故骤生，足足四五年，都没有回来过了。
季然犹豫了两秒，虽然内心面对这个自己曾经呆过的福利院毫无波澜，却还是掏出一块草莓冻干巧克力球，塞进季函的手中安慰了一下。
季函立刻眉开眼笑，试图摸头，“弟弟…”
“你说的后山在哪？”
陆忱无情地将季然朝自己怀中拉了拉，挡住了有些遗憾放下的手。
“要绕过福利院。”
季函将巧克力塞进口中，元气十足地在前面带起了路。
“陆先生？”
季然抬头，有些担心地看了看陆忱。
贴在自己后背的心跳，似乎有些快？
“马上要见到你化…咳，被捡到的地方，有点紧张。”
陆总裁一本正经，手心却微微出汗。
能让然然在二十年前化形的地方，一定很特殊！
然而，几人顺着季函的指示绕到福利院后门，又穿过了一条涵洞，却只看见一堵灰白色的院墙，以及，墙内连绵的白色棚顶。
不过几年时间，当初的小山包已被铲平，变成了蔬菜种植基地。
季函有些错愕，陆忱却已经蹙起了眉。
季然是最没心没肺的一个了，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蹲了下来，拨了拨墙角生长的青绿色草叶，“这里的土壤很肥沃啊，这韭菜长得可真好。”
“不是韭菜！”
陆忱脱口而出。
祝余？这里居然长了修真界才存在的祝余？怎么可能？
这片蔬菜养殖基地…
他很想进去查看查看，但显然，这不是合适的时机。
“走吧，去把午饭吃了。”
陆忱牵过小朋友的手，掏出纸巾替季然擦干净手上的泥。
虽然没能看见季然化形的地方，却也不算白来…
陆忱思索着，将小朋友带到了周娘水饺门口。
“咦？”
季然有些懵。
“去点吧，想吃什么都可以点，不用眼巴巴看了。”
陆忱忍笑在季然头顶撸了把毛。
季然瞬间黑了脸，很想去死一死。
这些他自己都不记得的黑历史全部被陆先生听了去，实在是太糟心了！
？“小草弟弟小时候最喜欢猪肉芥菜陷的。”
季函也在旁边笑。
自打确定季然就是他捡回来的“弟弟”，季函就特别自来熟地以“兄长”自诩，就算季然死活不肯如小时候一样喊他“哥哥”，他这“弟弟”也喊得相当顺嘴，甚至觉得俩人颇有兄弟缘分。
瞧瞧，就连被收养，弟弟也是和他一个姓！
季然瞪了这个送上门的兄长一眼，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结果，这刚迈进去，就正好看见熟悉的桃花眼青年夹起一个圆润白嫩的饺子，在姜丝醋中涮过，送进了对面穿着白衬衣的青年碗中。
“景主任？苏教授？”
“呦，小然然啊。”
景攸笑盈盈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转头冲苏焕舟温柔道，“这饺子里有汤汁，小心烫。”
季然目光诡异，总感觉这气氛有些不太适宜继续留下。
陆忱却没什么顾虑，直接走了过去，仔仔细细地将两人隔壁的桌椅用纸巾擦拭了好几遍，这才招呼季然过来坐下。
景攸对他这种洁癖有些嗤之以鼻。
陆忱却很坦然，等着季然入了座才询问，“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其实他很想直接问是不是为了那个蔬菜大棚来的，可苏焕舟却骤然红了耳朵，轻轻咳了声，“景攸说这里的小食不错。”
这种耽于口福的事，是他以前完全不会想的。
修真界还在的时候，他忙于修炼，左右饿不死，能不吃就不吃，心中只有变强、变强再变强，好守卫玄一宗，守卫灵修的世界。
修真界不在了，需要饮食补充，可忧患灵修们的未来，不死心家园就此破碎，心思也完全不在吃上。
可景攸不一样。
身为魔修，肆意妄为，随心所欲，为了一样美味，可以入灵修禁地，闯妖修老巢。
不可否认，在某一个时刻，他握着景攸递过来的烤兔腿，看着他谈笑风生，也曾生出过羡慕。然而很快又唾弃自己心魔丛生，将这个念头完全按捺住了。
至于现在…。
苏焕舟敛眉，遮住眼中疲惫。
自从景岳出现，他的妄念便止不住了，一有闲暇便进入碎片小世界中，不死心地翻过一片片砖瓦，试图找出一抹未曾完全消弭的残魂。
只是，运气似乎不在他这里。
景攸就是在他这个周末准备再一次进小碎片世界的时候，出现在他家门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