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祈霖是家中嫡长子,自然是不能无缘无故地搬出府来住的。所以当天下午他便命人收拾了一番,带着朱瑾辰回到了唐府。其实,收拾的东西都是他替朱瑾辰准备的送给府上各位长辈的礼物。
这次回到唐府,朱瑾辰还是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去给唐耀荣、唐夫人和太夫人请安。
唐耀荣就不必说了,朱瑾辰此举正合他心意,他乐呵呵地接受了礼物,然后亲自吩咐管家让厨房准备晚膳,今天就当是正式给朱瑾辰搬回唐府的接风洗尘。
太夫人常年住在佛堂,不过问家中的事情,就连唐祈霖和唐祈霏这两个孙子都不怎么爱搭理,朱瑾辰去请安的时候,差点就吃了个闭门羹。虽然最后老夫人还是还是出来见了她,却也真的只是见了一下,等朱瑾辰拜见过后,就将朱瑾辰给赶了出来。
最难过的一关还要数唐夫人这一关。朱瑾辰走到静怡苑门口的时候,便看到秋云和冬雪已经等在了门口了。
看到朱瑾辰走到门口,秋云和冬雪倒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人却拦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这个下马威,来得丝毫不令朱瑾辰意外。她退后一步朝这两人点了点头回礼:“瑾辰今日随夫君回府,特意来拜见母亲,还请两位嬷嬷通禀一声。”
“大少夫人请稍等!奴婢这就进去通报。”
冬雪进了院内,留下秋云面对朱瑾辰。
秋云毕竟跟在唐夫人身边多年,没少帮着唐夫人管理唐府,衣着派头都不是寻常下人能比的,刚来唐府的时候,朱瑾辰也没少吃她的亏,现在两人这样面对面,朱瑾辰还真有些发憷。
好不容易等到冬雪出来了,说是唐夫人有请,朱瑾辰跟在这两人的身后走进屋内,就看到唐夫人正端坐在书案后面练书法。
朱瑾辰走到案前,盈盈下拜:“儿媳拜见母亲,母亲万福!”
唐夫人将写了一半的字写完了之后,才放下笔,含笑点头道:“是瑾辰来了,快起来!”
朱瑾辰起身后,唐夫人问道:“练过书法吗?”
朱瑾辰垂头道:“从小母亲便教导我,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我到现在连字都认不得几个,书法更是没有练过。”
“女子无才便是德?”唐夫人不认同道,“那经天纬地之才对女子来说的确是没有用的,牝鸡司晨,只会祸乱朝纲。但对于我们这种人家来说,你作为未来唐家的当家主母,却必要知书达理,不然难免会让人笑话了去。所以从明日起,你每天辰时一到就马上过来静怡苑请安,我亲自教导你读书识字,琴棋书画,至于规矩礼仪,这些秋云和冬雪都可以教你。”
朱瑾辰瞬间瞪大了眼睛,慌忙说道:“母亲,其实我也不是不识字的,我虽然不善弹琴下棋,但还是听得懂看得明白的,所以就不劳母亲费心亲自教导了。”
唐夫人问道:“那这么说,你之前都是故意装得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来气我们的?”
所谓多说多错,朱瑾辰都想不出来自救的办法了:“琴艺和棋艺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儿媳在这方面也确实天资愚钝,所以在家父请来女先生教我的时候便放弃了,至于这书法,夫君已经说了会亲自教儿媳,所以就不劳烦母亲费心了。”
唐夫人问道:“那你这意思是我教不得你了?”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唐夫人却不愿意听:“还有,之前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从今日开始,该做的还是要做,若是该偷懒怠慢,小心家法伺候。”
“是……”
接下来又听了一番训导,朱瑾辰才总算是被唐夫人恩准回到梧桐苑。是冬雪亲自送她回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一路上指导她走路的姿势。
冬雪和秋云不一样,秋云是属于那种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冬雪却是一板一眼认死理的人,她认定了的事情是完全不讲情面的,也不管是不是真的会得罪了人,冲撞了主子。也因为她和秋云的互补,唐夫人对她们两人极为信任,连唐耀荣对于冬雪偶尔的冒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冬雪又是奉唐夫人的命令行事,朱瑾辰就算是被她拿着鸡毛掸子跟在后面抽打,也不能反过身去将鸡毛掸子抢过来扔掉,更别说是将冬雪打一顿出气了。
唐府虽然大,但朱瑾辰从梧桐苑走到静怡苑也才花了一刻钟左右,结果从静怡苑回到梧桐苑却花了半个时辰,等到她终于走进了梧桐苑的大门的时候,胳膊大腿上全都又红又肿,连云巧碰了她一下,都痛得她龇牙咧嘴。
冬雪将朱瑾辰送到梧桐苑后,叮嘱了她明天记得在辰时之前赶到静怡苑听候命令便转身离开。
云巧不敢再去碰朱瑾辰,紧张兮兮地问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朱瑾辰没好气道:“没看到她手上的鞭子吗?当然是被她给打的。”
云巧急道:“少夫人怎么会被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请少爷回来?”
“不用了。”没有了冬雪的监视,朱瑾辰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内,“赶紧去给我拿热水和活血散瘀的药酒来。”
“是。”
云巧毕竟也是练过功夫的,立马就明白朱瑾辰是打算做什么了,等到热水和药酒送进来之后,正准备自己给朱瑾辰擦药酒,唐祈霖就进屋来了。
外面飘着雪花,唐祈霖没有撑伞也没有戴斗笠,进屋的时候头上花白一片,他脱下斗篷扔给旁边站着的丫鬟,走到朱瑾辰旁边还没有坐下,就看到桌上放着的药酒和朱瑾辰忍痛的表情,愕然问道:“怎么了?”
朱瑾辰已经将外面厚重的衣物脱掉了,见唐祈霖问,她将袖子一撸,被鞭子抽出来了一道道红痕的胳膊就展现在唐祈霖的面前:“还不是你尊贵的母亲让她器重的冬嬷嬷将我给达成这样的!还好现在是冬天穿得多,这要是夏天的话,指不定现在我身上就已经是皮开肉绽了呢!”
虽然朱瑾辰的胳膊没有皮开肉绽,但红痕已经微微肿起,而且纵横交错,遍布整条胳膊,看着就觉得疼。
唐祈霖在她旁边坐下,目光中是满满的心疼:“怎么给打成这样了?母亲为什么会让冬嬷嬷打你?”
“这算什么?”朱瑾辰委屈道,“我腿上屁股上伤得更重呢!她为什么会打我,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早知道接受唐祈霖的庇护日子反而会过得更加艰难,她倒还不如继续负隅顽抗呢!至少她心里是舒坦的。
“好了,这件事情我会和母亲谈的,你现在也别抱怨了。伤得不算重,我给你上药吧!”唐祈霖又转头朝云巧说道,“你们退下吧!”
等到云巧和几个丫鬟都出去后,唐祈霖一边从热水盆中取出帕子拧干,一边朝朱瑾辰说道:“把衣服都脱了,我给你擦药酒。”
“不要!”朱瑾辰想也不想地就拒绝,“我自己来就行了。你那么忙,总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做什么,你赶紧忙去吧!”
唐祈霖沉声道:“让你脱你就脱,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朱瑾辰被他突然威严的声音吓了一跳,仰着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缓缓将手举起解纽扣,却解了半天都没有解开一个。
唐祈霖等得手上的帕子都已经凉了,只好亲自动手。
“你,你干什么?你别过来!”朱瑾辰吓得立马仓惶窜逃。
“你给我站住!”
唐祈霖原本也没有想要做什么,结果被朱瑾辰这一逃弄得火大,渐渐地这一逃一追的就变了性质,朱瑾辰身上所剩不多的衣物都被他撕了几块下来。朱瑾辰就更加吓得害怕被他抓住了。
之前就被冬雪用鞭子抽了半个时辰,朱瑾辰身上都已经疼得要掉眼泪了,现在就被唐祈霖这么一追,她又痛又累,眼泪就真的掉下来了。
一看到朱瑾辰掉眼泪,唐祈霖的心就软了:“好了,我不会打你,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赶紧给我回去坐好,我给你擦了药酒就出去,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睡了。”
朱瑾辰也实在是跑不动了,乖乖地坐好,将手伸向唐祈霖:“你干嘛去啊?”
“办差。”唐祈霖扔出这两个字之后,就不吭声了,抓过一旁的斗篷给朱瑾辰披上,又将火盆挪近了一些才坐下给她擦药酒。
唐祈霖果然守信,给朱瑾辰擦完了药酒之后就洗了手匆忙离开了,朱瑾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直到云巧打开了她从静怡苑带回来的一个首饰盒,看到里面龙眼核大的一串珍珠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回到唐府之后,她还没有见到珍珠。
眼见天色渐暗,朱瑾辰让丫鬟去叫珍珠过来,问问她今晚想吃什么,结果丫鬟却回来禀报珍珠不在房内。
珍珠自从脸上有伤之后就不怎么出门了,平时如果有人来了梧桐苑,她也是能躲则躲,这个时候了,她会哪里呢?
“要派人去找吗?”云巧请示道。
“不用了。”朱瑾辰摇头。珍珠既然悄悄出去了,那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若是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找让珍珠难堪了可如何是好?现在的珍珠根本就受不得一丁点的刺激。
不得不说,现在的朱瑾辰处事是谨慎了不少,只是有的时候太过谨慎也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