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样才肯原谅你……”朱瑾辰坐了起来，一字一顿道，“给我一纸休书吧！让我从此和你们唐家再无瓜葛，我就可以当我从来不曾认识你，所以也就不会怪你，更不需要说什么原不原谅的了。”
唐祈霖将碗搁在一边，伸手轻轻将她鬓角的几丝乱发勾到了耳朵后面，然后捧着她的脸说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是。”
“有意思吗？”朱瑾辰重新躺了回去，避开了他的碰触，“你认识的那个快乐活泼的朱瑾辰已经死了，冻死在了那条小河中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不过是具残破的行尸走肉而已，你强留着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唐祈霖叹息道：“我知道你因为奶娘的事情很难过。但你还有父母和弟弟妹妹，你还有我，还有珍珠，难道我们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奶娘吗？”
朱瑾辰喃喃道：“奶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爹娘的爱还会被弟弟妹妹们分走，但奶娘的心里眼里却从来只有我一个。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给我留着，什么苦都舍不得我吃。哪怕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一下自己，看到我有危险跟着就跳了下来。这冬天的水都已经结冰了，结了那么厚的一层冰，我们都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冷的天气，可她却为了我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面，将最后一口气给了我，然后活活冻死在了河里。可原本该死的我却还活着，丢下她一个人在冰冷的河水中活了下来……”
“瑾辰……”唐祈霖在她旁边躺了下来抱住她，“奶娘这么疼你，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所以你更要好好地活着，开心地活着，只有这样，她在泉下有知才会欣慰。难道你要让她走也走得不安心吗？”
朱瑾辰想要翻身避开他，却被唐祈霖给牢牢地抱住了。
“你的肩膀还没有好，别乱动。”唐祈霖抱着她走了起来，重新让云巧端来了燕窝粥，“听话，吃点东西吧！你现在身体太差了，等你再好一点，我就让人将文颖和文俊接到府上来住一段时间陪你。”
文颖和文俊是朱瑾辰的两个胞弟。听到唐祈霖提到两个弟弟，朱瑾辰终于有了反应：“他们还好吗？”
唐祈霖点头道：“我昨天才去见了他们，他们都挺好的，养得白白胖胖的，书也念得不错。”
朱瑾辰说道：“我现在就要见他们。”
“现在还不行。”唐祈霖说道，“他们开蒙较晚，在国子监求学本来就比其他世家子弟要吃力很多，现在正是一心学习的时候，若是让他们见到你这样子，不是平白让他们担心，耽搁了他们的学业吗？”
朱瑾辰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必须要快点好起来。还有，你替我给我爹娘写一封家书，告诉他们我一切安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唐祈霖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你把这碗粥喝完了，我就去帮你写家书，然后再让人给两位小舅送几件过冬的厚衣服过去。”
朱瑾辰没有再拒绝，张开嘴含了进去，却突然歪着头吐了出来。
“怎么了？是太烫了吗？”唐祈霖被吓得手足无措，根本就来不及去在意吐在了自己身上的燕窝粥。
梧桐苑门口，红袖亲自提着一个食盒，让鸳鸯去敲门。
门打开后，院里的小丫头杜鹃说道：“红姨娘，大少夫人正在休息，现在不便见客，你还是请回去吧！”这样的话她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所以连招呼也不用打了，看到红袖便忍不住尽早打发她离开。
红袖说道：“我听说姐姐食欲不佳，这是我亲手给姐姐做的几个开胃小菜，还请你帮我送进去给姐姐。”
杜鹃瞄了一眼红袖手里的食盒，冷哼道：“红姨娘，现在大少夫人的饮食都是大少爷亲自操持，奴婢可不敢随便那什么东西去给大少夫人吃。要是大少夫人吃出个好歹来，大少爷还不扒了我的皮吗？红姨娘，你还是回去吧！外面风大，你可小心别着凉了。不然，身边也没几个人伺候，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吗？”
说完之后，杜鹃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什么东西！”鸳鸯气得跺脚，“就她这贱蹄子，以前就是追在我屁股后面献殷勤我还懒得搭理她，现在居然也敢对姨娘瞪鼻子上脸了。”
“算了吧！跟一个丫头置什么气！”红袖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那天夫君亲自将朱瑾辰抱回了唐府，这段时间，又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她，现在朱瑾辰这个大少夫人在唐府的地位，又有谁掂量不出来？我得罪了夫人和大少夫人，在这个唐府已经没有了立身之地。别说现在的日常用度一日比一日缩减了，或许，我随时都有可能会被赶出去。现在又还有谁会有什么好脸色给我看呢！”
鸳鸯问道：“那姨娘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吗？”红袖露出了个冷笑，“我费尽心思才进入唐府，想要将我赶出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你过来，我有事要去交代你去办。”
唐祈霖终于喂朱瑾辰喝完了一碗燕窝粥后，云巧进来了：“少爷，少夫人，刚刚红姨娘来过来，说是给少夫人做了几样小菜，我已经叫杜鹃打发她走了。”
唐祈霖淡淡地说道：“以后只要是这个女人过来，都不开门理会，也不用再来回禀。”
朱瑾辰说道：“这个女人一再陷害我，挑拨我和唐夫人的关系，现在还害死了奶娘，害得我和珍珠受尽痛楚，她却依然毫发无损地居然还敢来见我，你将几个无关轻重的家丁交给我处置，却对她提都不提一句，这也算是你的诚意吗？”
唐祈霖沉默了一会，说道：“红袖虽然有不对，但这件事情的错还是在我，是我没有亮明身份才让你受了冤枉和委屈。红袖也是没有弄清楚情况，并非有意陷害你。她是有错，可是母亲已经惩罚过她了，瑾辰，红袖毕竟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一次我么就不要再追究了，好吗？”
朱瑾辰看着他的目光再次冷了下来。
唐祈霖揉着她的发顶叹息道：“我知道你委屈了，我也知道你在怪我，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瑾辰，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
朱瑾辰再次避开了他的碰触，环顾屋内一圈，问道：“珍珠呢？”
云巧说道：“珍珠已经回她屋里去了。她的腿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却还是落下了残疾，而且脸色也有伤，现在除了出来见见少夫人，她都不怎么出门了。”
朱瑾辰问道：“大夫怎么说的？”
云巧说道：“少爷已经找来了京城所有名医，连太医都请过来了，可是珍珠受了伤之后又冻了那么久，这跛脚怕是治不好了，不过万幸的是不是很严重，她走慢一点，别人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至于脸上的伤，应该问题不会很大，不会留疤的。”
朱瑾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问道：“我这条胳膊，是不是真的废了？”
“说什么傻话！”唐祈霖说道，“你的胳膊不会有事的，大夫都说了，只要你肯好好配合，一定能够痊愈的。”
“是吗？”朱瑾辰恹恹地说道，“我困了，我想回床上去躺着。”
唐祈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几日没有下雪，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你已经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了，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你看院子里面的山茶开得多好，我们就在院子里面走走吧！”
朱瑾辰继续恹恹地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你要是不想走的话，那我抱你出去走一走！”唐祈霖说着，就弯腰作势要抱她。
朱瑾辰站起身来，避开他的手往门口走过去。
因为身上穿衣服不方便，朱瑾辰的整个身体都被裹在了斗篷里面，一走动，便感觉有风嗖嗖的进来了。许久没有用过的双腿一落地，朱瑾辰差点没有站稳。那天她在冰水中泡了那么久，现在只要一受寒，就会觉得膝盖疼。只是，这一点她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或许疼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右肩膀处传来疼痛感，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整条右胳膊的存在。回忆起来那天在水里面已经冻得麻木时的感觉，她现在非常害怕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感觉。
唐祈霖紧跟在她身后，说道：“今天母亲派人来传话了，说今天是腊八，要一起吃腊八粥，晚上跟我一起出去吃个饭，好吗？”
“我不想见到她！”朱瑾辰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唐祈霖微微皱眉：“瑾辰，我知道你对母亲有怨言，可是她毕竟是我的生母，也是你的婆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过去的事情，我们那就让它过去，好吗？”
朱瑾辰冷哼道：“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拿我当人看，我们算哪门子的一家人？唐祈霖，你若是不想我们现在就撕破脸皮闹翻的话，那就最好不要让我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