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大夫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唐祈霖终于一个没有忍住,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胸口,大夫当场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云巧默默让人将倒在地上的大夫拖了出去,却正好碰到往里面走进来的水灵。
和水灵一同进来的大夫看到被横着抬出去的同行,脸色有些不好看。
云巧心头一跳,因为害怕他吓得临阵脱逃,连忙朝他说道:“大夫里面请,我们家少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大夫没有理会她,背着药箱走了进来,在床边的圆凳上面坐下,便伸手搭在了朱瑾辰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上面。
唐祈霖起身站在一边,等到大夫收回手的时候,急忙问道:“大夫,拙荆情况怎样?”
大夫摇了摇头:“尊夫人脉象很奇怪……老人一时也难以诊断出来。”
唐祈霖说道:“她的右肩受伤了,现在也不方便挪动,我将她的左手拿出来,你再把把看。”
等到唐祈霖将朱瑾辰白皙的左胳膊从被子里面拿出来的时候,大夫站起身重新把脉之后,说道:“我给她开个方子,你们先去煎药。”
说着,大夫便走到桌边写了个方子,等到水灵拿着药方离开后,他这才走回来,问道:“夫人外伤是在何处?”
唐祈霖掀开了被子一角,露出了朱瑾辰肿胀变形的右肩:“大夫可有办法妙手回春?”
大夫没有立刻回答,上前查看了一番又细细问明了经过,这才说道:“老夫不能保障可以让她痊愈,但老夫会尽量保住她这条胳膊。”
“多谢大夫!”
唐祈霖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为防万一,唐祈霖没让大夫离开,而是让云巧去收拾了客房让大夫住下。
落水庄原本就不大,房间自然就不多,唐夫人原本是不愿意走的,但唐祈霖虽然没有叫人赶她走,但却并没有让人给她安排客房。
唐夫人是知道自己的儿子的脾气的,再加上她有错在先,也不想再闹起来,在傍晚时分,就让马车夫驾车离开了落水庄。而那一群家丁,却已经被唐祈霖叫人给绑在了院子里面跪着。
来的时候,红袖是和唐夫人一起坐在马车上面的,但现在唐夫人根本就不想看到她,她只能独自一人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她那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一股大风给刮走一般。
朱瑾辰昏迷了五天才醒过来的。不过也幸好她昏迷着,倒也少经受了很多的痛苦。至少,她醒过来的时候,被砸裂开的右肩膀已经接了回去,并且被固定住了。
在朱瑾辰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靠坐在床沿的唐祈霖立马便察觉到了。
“你醒了?渴不渴,想喝水吗?”唐祈霖见她想要起来,连忙用手压住了她的左肩,“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拿过来。”
“朱瑾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烧得嗓子都哑了,好不容易发出来一丝声音,去也微弱得唐祈霖必须将耳朵凑到她嘴边上去听,“奶娘……”
唐祈霖缓缓蹲了下来,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你先好好养伤养病,等你好了,我就让你去见奶娘。”
朱瑾辰挣扎着又要起来,唐祈霖不敢太过用力地按着她,只能妥协道:“好,好,你别动了,我现在就抱你起来。”
为了方便给朱瑾辰擦拭身体,唐祈霖并没有让人给她穿衣服,所以将她从床上抱下来之前,他将云巧和水灵叫了进来给她穿衣。
朱瑾辰肩膀有伤,云巧和水灵给她穿上了裤子之后,只能用斗篷将她的上身裹住,然后交给唐祈霖小心地抱着。
唐祈霖抱着朱瑾辰从屋内出来,朱瑾辰一眼便看到了跪在院子里面的十几个家丁。他们的身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连眉毛和眼睫毛上面都都是白色的冰凌。
唐祈霖蹲下了脚步,解释道:“这些人就是那天对你动手的下人,我已经让他们在这里跪了五天了,就是等着让你来决定怎么处置他们。”
朱瑾辰闭上了眼睛,没有去看那些都已经快被冻成了冰棍的家丁们,唐祈霖立马会意,继续抱着她走到了原本奶娘的房间。
奶娘早就已经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床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面布满了尸斑,狰狞而恐怖。朱瑾辰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奶娘,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面掉。她再次挣扎了起来,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她的挣扎也显得很温柔。
唐祈霖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边,然后退后了几步:“我赶到的时候,奶娘已经死了。我叫人将尸体捞了上来,之所以没有立马掩埋,就是为了让你见她最后一面。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吧!”
朱瑾辰跪在床边,静静地朝奶娘磕了三个头,然后才转头看向唐祈霖,问道:“为什么?”
唐祈霖没有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怔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是想知道什么?”
朱瑾辰问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吗?”
唐祈霖点了点头:“我上次离京京城之前就知道你是谁了。”
“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这样的话说出口,连唐祈霖自己都觉得太苍白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要打要骂都尽管冲我发泄,但是,就算你要和我算账,也等你自己先养好了身体再说,好吗?”
“为什么?”朱瑾辰还在喃喃问道。
唐祈霖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了下来,搂着她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我只是害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会生气,会疏离我。我好不容易才让你渐渐开始喜欢我,我不想因为一个所谓的真相就前功尽弃。”
“你一直在戏弄我?”
“瑾辰……”
“小姐!”珍珠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单腿跳了进来。她扑倒在朱瑾辰旁边,抱着她大哭了起来,“小姐,你终于醒了,我好害怕你会和奶娘一样一睡就不醒了!小姐,奶娘死了,她死了!”
珍珠扑过来的时候,撞到了朱瑾辰被固定住的右胳膊,她却愣是哼都没有哼一声,可在一边看着的唐祈霖却心疼的不得了,但这个时候他却又不能出声斥责珍珠。或许,对于现在的朱瑾辰来说,珍珠才是她最亲近最想要依靠取暖的人吧!
虽然已经是寒冬腊月了,但尸体依然会腐坏,唐祈霖终于还是让人将奶娘葬了,就葬在落水庄后面的小山坡上面。
奶娘虽然救了朱瑾辰的命,但她毕竟只是个下人,而且尸体已经停放了五天,不能再继续拖延,权衡之下,唐祈霖没有将她的丧事大操大办,只是安安静静地将她掩埋之后,便带着朱瑾辰回到了唐府。
朱瑾辰搬回了梧桐苑居住。在她昏迷的这五天,唐祈霖已经让人重新将梧桐苑布置了一番,在院子里面放了几盆长势良好的梅花和山茶。他自己的东西,也已经叫人全都搬来了梧桐苑。
回到唐府已经有一阵子了,朱瑾辰除了睡觉的时间,白天就呆呆地半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抬头望天,除了珍珠,几乎是谁跟她说话她都不搭理。
珍珠的伤好得很快,腊八这天,她不但能够下地,还能跑能跳了,在梧桐苑的小厨房跟着厨娘折腾了一天,终于端着一碗腊八粥走了出来,送到了朱瑾辰面前:“小姐,这段时间你都没怎么吃东西,你看你又瘦了。要是奶娘泉下有知的话,她还不心疼死吗?来,把这碗腊八粥喝了,这是我亲手做的哦!”
朱瑾辰摇了摇头,然后便歪着脑袋闭上了眼睛假寐。
珍珠还要再劝,突然便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拍,转头就看到唐祈霖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进来,正站在她旁边。
“姑爷!”
唐祈霖将腊八粥从珍珠手上接了过来,然后拉了条圆凳过来在朱瑾辰旁边坐下,舀了一勺粥送到了朱瑾辰的嘴边,说道:“毕竟是珍珠特意为你学着煮的腊八粥,你好歹尝一口吧!”
听到唐祈霖的生意,朱瑾辰甚至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这些日子来,唐祈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了,他收回手,将冷掉了的粥倒掉,重新舀了一勺送到朱瑾辰的嘴边:“今天我去上朝的时候又见到太子了,他向我问起了你。那天,我应该来得更快一点的!我明知道太子对你不怀好意,但因为手上有急事,又相信以你的聪明应该能够应付,所以回来得晚了。若是我再周全一点,若是我再多派几个人在你身边保护你,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朱瑾辰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了,也是从醒过来的那天之后第一次对唐祈霖说话:“你以为你的错就是你到晚了吗?”
唐祈霖说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就算你再生气,那不要拿你自己的身体来惩罚我,你要是心里难受就朝我发出来,不行吗?或者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